屋內(nèi)不斷傳來低低的哭泣聲,繼而又傳來幾聲無奈的輕嘆,對于這種情況仿佛早已經(jīng)習(xí)慣,貞婉圍著素巾站在廚房里,靜靜地洗刷著碗筷。
直到房門打開,滿臉疲倦的貞元走了出來,從支起的窗戶往里看了一眼在廚房里面洗碗的女兒,道:“婉兒,爹去外城莫秀才家兩天,你在家里好好照顧母親和弟弟。”
沒等貞婉回應(yīng),說完他就離開了。
妻子原本生在小貴人家,只是后來發(fā)生變故,跟著自己吃苦受累,貞元也想給她娘仨好的生活,只不過能力有限,力不從心。
貞婉只是嗯了一聲,消瘦的身子顯得單薄,隨后又看到母親許華從里面走了出來,瞧了一眼貞婉,原本就不喜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緩慢地往外走。
“娘?!必懲裨谒_門的那一瞬間叫住了她,拿著一個被整理得干凈的飯盒走了出來,“吃食莫忘了拿?!?/p>
許華一聲不吭接過用素布包好的飯盒,貞婉連忙又道:“娘,我遲些要給城西五巷巷尾的曾家小姐送之前預(yù)定好的荷包,怕是趕不及回來做飯,您可以在江爺爺家里吃,或者也可以等我。”
江爺爺是中街的大夫,家里開了間藥鋪。
聽到這句話,許華偏頭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后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留在江爺爺家吃之后便離開了。
貞婉站在玄關(guān)處,指甲陷入了掌心肉里面,麻木地繼續(xù)清理。
又是這種充滿了幽怨的眼神。
去城西的路很長,她繞到后面敲響了小門,不一會兒,一位嬤嬤從里面走出來,看到素凈的貞婉笑了一下,“貞姑娘?!?/p>
貞婉從袖子里拿出一個自己縫制的布袋子,布袋子只是麻布的料,但手工很好。精致的荷包就這樣被她從里面拿出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到嬤嬤手里,“徐嬤嬤,這是之前定了荷包,希望曾小姐滿意?!?/p>
嬤嬤只是瞧了一眼就收好了,“貞姑娘的手藝自然是滿意的。”
她給了尾款,還多了幾個銅板。貞婉笑得有些開心,朝嬤嬤福了福身,“謝謝嬤嬤,謝謝曾小姐,若是往后還需要到婉兒的,盡管吩咐,價錢也能少些?!?/p>
“貞姑娘客氣了,你的手工好,也是最近最便宜的了?!?/p>
貞婉笑笑,和嬤嬤道別,收回工錢心滿意足地折回去了。
她把家里的事收拾好之后再按照約定的時間出門,回去的路上也要晚了,但中街處那家賣果子的鋪子會收檔比較晚,現(xiàn)在趕些過去還來得及。
上次去看望小川的時候,他跟貞婉念了許久想吃那家的甜茶果子。
她小心翼翼地將果袋收回,出到門口,看著夜色中還有些往里的街口拐角的文彥書院招生處,微微愣神。
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
可是……
貞婉捏了捏掌心,他們家附近住了個窮酸書生,三年前,貞婉無意間識得了那書生,也受他指教了一二,只是那書生對她生出異樣之后,她便斷了識字的念想。
讀書識字的念想就像被扎了根,有了渴望,但僅此渴望罷了。
自小就體弱多病的弟弟需要很多錢,而他們家沒有錢。而造成這個原因的,和自己有這一定的關(guān)系。更何況像他們這種貧苦人家,怎么可能讓自己去讀書識字呢?
貞婉甚至有時候在想,她這輩子就無限地循環(huán)在這種枯乏而燥火的生活當(dāng)中,感到巨大的壓力在無形地擠壓著自己,令她快透不過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