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鈞野說話間,手掌重重拍在馬車車廂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他眉宇間凝著一股凌厲,轉頭吩咐南方:“駕馬,緊跟前頭大爺!”南方應聲,翻身上了車轅,鞭子一揚,馬車如離弦之箭般疾馳而去,卷起一路塵煙。
車內蕙寧的心跳得如同羞澀的鹿撞,手心里滲出細汗,此時才發(fā)覺自己頭上的簪子都在這兵荒馬亂的情況下掉在了別的地方。外頭南方察覺出叁少奶奶的心事,隔著簾子安撫道:“叁少奶奶放心,我們小爺身手不凡,刀槍不入,您別太掛念?!?/p>
話雖如此,蕙寧卻如何能安心?一想到溫鈞野是因自己受傷,心頭便涌起一陣陣愧疚和懊惱。
馬車終在國公府前穩(wěn)穩(wěn)停下,門簾被掀起,溫鈞珩親自扶著舒言下車,將她送回房內。待安頓好舒言,溫鈞珩轉身趕來看望蕙寧,語氣柔和:“弟妹莫要擔心,我已派人四下去尋叁弟,定能平安歸來。你只需寬心,切莫自責?!?/p>
蕙寧強自按捺住心頭的恐懼,努力讓聲音平穩(wěn)下來:“那……大嫂她,可還好?”
溫鈞珩莞爾,寬慰說:“她身子素來弱些,容易受驚,不過并無大礙。你也無須多慮?!?/p>
趙夫人聞訊匆匆趕來,銀鬢微亂,滿臉寫著擔憂。正與溫鈞珩說話間,忽聽外頭一陣腳步飛奔,南方氣喘吁吁地推門進來,神情中帶著止不住的喜悅:“公子爺回來了!”
趙夫人幾乎是立刻起身,疾步迎出門外,聲音里帶著顫抖:“怎么樣?傷得重不重?可有大礙?”
只見溫鈞野大步流星地進了屋,衣袍下擺還沾著塵土,他豪氣十足地撩起衣角,毫不在意地坐到凳子上,隨手端起茶盞,一飲而盡,笑聲朗朗,意氣風發(fā),絲毫不見狼狽:“娘您看,這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兒么?區(qū)區(qū)小傷,算不得什么?!?/p>
趙夫人卻哪里放心,趕忙喚人去請大夫來診治。
溫鈞野卻有些不耐,嘴里嘟囔著:“娘,真沒事,都是皮外傷,何必興師動眾?”
可趙夫人哪里聽得進去,眼里寫滿了母親的憂慮。
一旁的蕙寧也是關切地打量著,溫鈞野沖她得意一笑,眨眨眼。
大夫很快趕到,仔細查看了溫鈞野的傷口,眉頭微蹙,輕聲嘆息:“叁爺真是好運氣。這刀口上之前淬了毒,不過幸而公子爺先前服過南洋的霧水蘭,否則今日只怕兇多吉少?!彼f完,屋內氣氛陡然一緊――趙夫人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連忙坐到兒子身邊,聲音發(fā)顫:“有毒?大夫,那我兒現(xiàn)在……可還有大礙?”
大夫捻須微笑,話音溫厚:“夫人寬心。小叁爺?shù)鬃雍?,我待會兒開一副去熱解毒的藥方,喝上兩叁天,自會發(fā)散。小叁爺身子結實,斷無大礙?!?/p>
趙夫人胸口那團濁氣終于散了,像剛剛從水中掙脫出來,總算安下心來。
溫鈞珩因著心急舒言,嘴上只叮囑了幾句便匆匆離開,腳步帶著風,幾乎不舍得在門口多停留一瞬。
趙夫人見幾人都安然無恙,心頭那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想起霧水蘭的淵源,回首招手,喚了不遠處的蕙寧過來,語氣里帶著幾分感慨:“還是多虧了我這兒媳婦兒啊。當初你來看望鈞野,送來的那些草藥,我也讓他一并服用了。真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因緣際會,竟又保了我兒一命?!?/p>
蕙寧很是不好意思,輕輕垂下眼簾,指尖在衣角上無意識地輕攏。那些舊事她早已淡忘,沒想到竟在今日成了救命的因果,耳尖不由泛起紅色,像是叁月新桃初綻。
溫鈞野本是低頭沉默,聞言卻怔了一下,驟然抬眸望去,只見蕙寧微微低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項,還有那一抹淡淡的羞赧。喉結滾了滾,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笑意藏在唇邊,又很快收斂,怕被人看出心思。可那心臟,卻像是被一只小獸撲扯著,“砰砰”亂跳,幾乎要躍出胸膛。
蕙寧接過大夫遞來的方子,細細端詳,倒也是一副好方子,可見花了心思。她目送大夫起身,親自相送至門外。大夫見她神色嫻雅,想起方才聽趙夫人所言,忍不住寒暄道:“少奶奶也通曉醫(y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