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第1頁）

“非常時(shí)期，哪來那么多規(guī)矩！”秦烈厲聲打斷，眼神如寒冰般刺向絡(luò)腮胡，“規(guī)矩能擋住北狄十萬鐵蹄嗎？本將要的是能打仗、敢拼命的人！她的勇猛，你們誰沒聽過？黑水河那一仗，若不是她，本將的頭顱早就掛在北狄王旗上了！此事，本將一力承擔(dān)！”他再次看向江晚檸，語氣不容置疑：“江千戶！聽令！”江晚檸臉上依舊是那副兵痞的模樣，但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凝重。

她單膝跪地，抱拳低喝，聲音鏗鏘有力，沒有半分遲疑：“末將領(lǐng)命！”“好！”秦烈眼中閃過一絲欣賞，“命你即刻帶本部人馬，并持本將手令，調(diào)動城中所有可用青壯、府庫民夫！清點(diǎn)所有剩余糧秣、軍械、滾木礌石、火油金汁！凡能用于城防之物，盡數(shù)登記造冊！同時(shí)，維持城內(nèi)秩序，彈壓任何可能的騷亂！若有趁亂滋事、妖言惑眾者，立斬不赦！”他頓了頓，補(bǔ)充道：“待本將與諸位將軍議定守城方略，先鋒重任，非你莫屬！”“是。

”江晚檸的聲音斬釘截鐵。

她知道，這個(gè)“千戶”是燙手山芋，是絕境中的火線提拔，更是秦烈壓在她肩上的千斤重?fù)?dān)和最后的希望。

先鋒？那幾乎等同于敢死隊(duì)！她起身，動作干脆利落，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執(zhí)行命令。

就在這時(shí)，偏廳那扇半掩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一道清絕孤冷的身影，緩緩步入正廳。

白衣勝雪，纖塵不染，與這彌漫著汗味、血腥氣和絕望塵埃的軍議廳格格不入。

來人面容清俊至極，眉眼間仿佛凝結(jié)著終年不化的霜雪，氣質(zhì)出塵，正是那位撫琴的先生——蕭槿白。

他的出現(xiàn)，讓本就壓抑的廳堂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分。

他手中并無琴，只是那樣靜靜地站著，目光平淡地掃過廳內(nèi)眾人，最后，落在了江晚檸身上，停頓了一瞬，然后，極其自然地，滑到了她身后半步、極力降低存在感的楚回玉身上。

楚回玉在門開的剎那，便垂下眼眸，百無聊賴地盯著江晚檸的衣角。

他能感覺到那道目光，清冷、銳利，近乎審視著自己。

楚回玉淡定自若，想起了之前的記憶，他可算是想明白為什么自己這個(gè)師尊總是一邊漠視他，一邊關(guān)注他了。

蕭師弟，姜行光到底對你來說是什么洪水猛獸，這是有趣。

楚回玉貌似茫然地抬頭，無辜地向蕭槿白行弟子禮。

蕭槿白薄唇微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gè)人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仿佛玉石相擊，冷冽得不帶一絲煙火氣：“劣徒，你在此處做甚？”這簡單的五個(gè)字，如同在平靜的死水里投入了一塊巨石！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從蕭槿白身上，齊刷刷地聚焦到了那個(gè)一直跟在江百戶身后、低眉順眼、像個(gè)“小弱雞”和“受氣包小媳婦”的楚回玉身上！楚回玉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不是百年過去，他只長歲數(shù)不長腦子是吧，還是這么我行我素，剛愎自用。

蕭槿白那聲“劣徒”如同驚雷炸響，幻境瞬間扭曲！將軍們原本堅(jiān)毅或焦慮的面孔霎時(shí)變得青黑潰爛，深可見骨的傷口憑空出現(xiàn)，濃烈的尸臭彌漫開來，空洞的眼窩齊刷刷轉(zhuǎn)向楚回玉，無形的怨念和死氣如潮水般涌向他。

危機(jī)在一片死寂中醞釀形成。

楚回玉頭皮炸裂，心中對蕭槿白的我行我素和剛愎自用破口大罵，但臉上瞬間切換成驚恐萬狀、不知所措的模樣，身體比腦子更快地做出了反應(yīng)，開始了表演——他連滾帶爬地、極其自然地躲到了江晚檸身后，死死攥住了她的衣角，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和委屈，還夾雜著一絲豁出去的“深情”：：“師…師父息怒！弟子…弟子是愛慕江千戶，情難自禁，才…才逃出師門，甘愿隱姓埋名在她身邊當(dāng)個(gè)打雜的小倌！師父！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求師父成全！莫要拆散我們！”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瘋狂暗示江晚檸，那意思再明白不過：快！接戲！圓上！不然大家一起玩完！江晚檸只覺得額角青筋都在跳，太陽穴突突直響！都是這天衍劍尊惹的禍！眼前是即將尸變的幻境將軍，身后是死對頭兼“小弱雞”在瘋狂拽她盔甲求救還編出這等驚世駭俗的“情由”，對面還有個(gè)清冷孤高、眼神如刀的便宜師尊正冷冷盯著她身后……這局面簡直讓人糟心！“有朝一日，居然要給楚回玉這廝在他同門師弟面前演‘情真意切’？！”江晚檸感到荒謬。

電光火石間，江晚檸臉上那兵痞的混不吝瞬間被一種混雜著“被撞破私情”的羞惱，她猛地一挺腰桿，將楚回玉更嚴(yán)實(shí)地?fù)踉谏砗?，對著蕭槿白抱拳的動作都帶著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痞氣，聲音刻意拔高，蓋過那隱隱的尸吼：“蕭先生！”她眼神銳利如刀，直刺蕭槿白，語氣是三分強(qiáng)硬、三分不耐，還夾雜著四分“老子的人老子罩著”的蠻橫，“您也聽見了！這小子是自愿跟著我的！雖說手段…咳，是有點(diǎn)上不得臺面”她狠狠剜了身后一眼，“但既跟了我江晚檸，就是我的人！眼下軍情如火，北狄鐵蹄將至，您要清理門戶，也得等打退了北狄再說！”江晚檸語速極快，字字如鐵，根本不給人插話反駁的機(jī)會，她只覺得額角青筋都在跳，都是這天衍劍尊惹的禍！說完，也不看蕭槿白那驟然更冷的臉色，猛地轉(zhuǎn)身，一把將還在“瑟瑟發(fā)抖”的楚回玉拽到身側(cè)，厲喝道：“還愣著干什么？跟緊！誤了軍令，軍法處置！”同時(shí)，她目光掃過那些蠢蠢欲動的尸變將軍，他們面色扭曲著，又變回了剛才的樣子，像是一切從未發(fā)生。

“走！”江晚檸低喝一聲，率先大步流星地朝廳外走去，步伐堅(jiān)定有力。

楚回玉如蒙大赦，趕緊亦步亦趨地跟上，依舊保持著那副“受氣包小媳婦”的慫樣，只是低垂的眼眸里飛快地掠過一絲對江晚檸“演技”的戲謔和對蕭槿白吃癟的幸災(zāi)樂禍。

蕭槿白站在原地，凝滯了一下，確實(shí)是太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