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弟子:孟丘
啟道六年。
三十年前凡道院立院之際,獨孤信曾言明:
若有凡人悟得大道,必收為親傳弟子。這話如同一粒種子,埋進了無數(shù)凡人的心中,卻在歲月里漸漸蒙上塵埃。
三十載光陰流轉,院門前的石階被風雨磨得發(fā)亮,卻始終未見有凡人叩響那扇收徒的門扉。
獨孤信早已習慣了這份沉寂。一個念頭在心底盤桓三十年,縱是執(zhí)念也會生出褶皺。
他不再日日翹首以盼,只當這承諾是掛在檐角的風鈴,偶爾隨風輕響,便算是對初心的回應。
變故總在無聲處萌發(fā)。
那日,獨孤信于靜室中閑坐,神識如春日細雨般漫過整座城池。
從西城修仙者的云紋飛檐,到東城凡人的青瓦白墻,市井煙火與劍氣寒光在他感知中交織成畫。
當神識掠過東城港口時,酒肆里的喧囂忽然掀起波瀾——有人說,有個凡人竟能以紙代筆,僅憑一雙肉掌,在試劍碑上刻下字跡。
初聞此言,獨孤信只當是酒客們醺然間的戲言。
可那些細碎的議論如檐下漏雨,一滴一滴敲在心頭:
有人說親眼見那少年指尖拂過碑面,紙頁便化作墨痕;有人說試劍碑當夜泛起金光,連碑頂?shù)纳n松都簌簌落雪。
獨孤信指尖輕輕叩擊著石案,眼底泛起多年未見的漣漪——莫非,這沉寂多年的承諾,終將在今日迎來回響?
獨孤信的神識如退潮后的月光,剎那間漫過城池每一寸磚瓦。
他自云端俯瞰,看坊市樓閣如棋盤縱橫,聽街巷間人語熙攘似流螢明滅,卻始終尋不到那傳聞中以肉指刻碑的身影。
神識掠過試劍碑時,碑身青紋隱約發(fā)燙,竟似殘留著凡人指尖的溫度,這抹異常讓他袖中指尖微微發(fā)顫——他雖未尋到那人,卻憑著修者直覺斷定,這傳言絕非空穴來風。
命運大道在他掌心流轉如星河,可縱是獨孤信窺破因果脈絡的能手,也難憑一句市井談資鎖定凡人蹤跡。
他負手立于窗前,看暮色正將飛檐染成古銅色,忽的想起那總在凡人堆里打轉的孫兒。
獨孤威瀚身為獨孤城城主,偏生愛往市集酒肆跑,常笑言"人間煙火里藏著大道真章"。
此刻城主府的飛檐正挑著半輪新月,想必那孩子又在案頭批著凡人呈上的民生卷冊,或是握著某位匠人新制的木簪把玩。
獨孤信心下微動,暗道:“或許該讓這孩子跑跑腿了?!蹦罴按耍慵廨p點,“潛淵縮地”大神通自體內迸發(fā)。
剎那間,周身靈氣翻涌,化作青色流光包裹住他的身形,于虛空之中踏出一道道玄妙符文。轉瞬間,他便跨越無盡距離,降臨至城主府上空。
這座城主府自建成以來,他還是首次親臨。
抬眼望去,果如傳言所說,府邸風格樸素至極,與凡人居所別無二致。
青磚灰瓦在暮色中靜默佇立,木構飛檐勾勒出簡潔的線條,盡顯凡人的質樸與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