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學姐說過“不用”,可路過學校商店時,顧雙習還是請他們稍作休息,她進去商店買了幾瓶礦泉水、幾支棒冰,結(jié)賬時發(fā)現(xiàn)柜臺上擺著巧克力,又拿了好幾條,一塊兒付了錢。
她拎著裝滿食物的塑料袋,跨出商店時,直覺全身上下皆被酷熱吞噬,從腳底升起一股騰騰暑氣,烘得她通體不適。顧雙習定了定神,瞄準正在樹蔭處休息的幾人,幾步小跑過去。
面上帶著笑意,顧雙習將水、棒冰和巧克力分發(fā)給學長和學姐,一壁送,一壁在嘴里連連道謝:“今天真的謝謝你們了,給你們添麻煩了,先喝點水吧,天氣這么熱?!?/p>
見她都買來了,學姐沒再推拒,痛快地收了。高個男生沉默地接過,然后顧雙習才轉(zhuǎn)向另一個男生。他雖稍矮一些,可真正站在他面前,顧雙習方發(fā)覺,她剛到他的肩膀。
學姐和高個男生都穿著夏季短袖校服,這個男生卻穿著長袖長褲,襯衫紐扣系緊到最上面那一顆,上衣下緣平整地扎進褲腰里,連皮帶都緊扣腰線、不曾出格半寸。顧雙習將水和食物遞給他時,視線落在他的鞋上,他連鞋都干凈得一塵不染。
表達謝意時,不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似乎顯得誠意不足。顧雙習便抬眼,與他對上目光。她依然不喜歡他的視線,可還是硬著頭皮、露出微笑:“謝謝學長?!?/p>
男生一時卻沒接她的話、她的贈禮,光是盯著她看,眼神里逐漸流露出興味盎然。顧雙習在這樣的眼神里慢慢感到毛骨悚然,像草食動物被捕食者銜住了后頸、意味著死期將至。
她覺得這人實在太奇怪,隱隱后悔:也許她不該放任學姐去搬救兵——她自己努努力,說不定也能把這些行李搬去宿舍。
直到學姐咳了一聲:“會長?!彼艔念欕p習手中接走水和巧克力,臉上逸出一絲笑:“太客氣了,學妹?!?/p>
趁著喝水、吃東西的休息間隙,學姐為顧雙習作了簡單介紹。學姐名叫安琳瑯,屬于高一(一)班,這兩名男生都是她的同班同學,個高一點兒的名叫都柏德,矮一點兒的則是邊察,身兼數(shù)職,既是班長、又是學生會會長。今年的迎新事宜,便由他一手操辦。
顧雙習聽罷,語氣里含著擔憂:“那幫我搬行李,會不會影響邊察學長的工作?”又說,“不如學長去忙吧,書包和拉桿箱交給我自己,就不麻煩學長了。”
她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只是想趕緊把邊察送走。動物天性中隱含趨利避害的成分,顧雙習本能地回避邊察,只因他的眼神、他的氣質(zhì),都莫名地叫她不舒服。
可若要論邊察真做了什么冒犯她的事——顧雙習想:那是沒有的。就事論事,他還幫助了她。
想到這里,她不免愧疚:人家好歹幫了忙,她卻這樣防備、排斥他,是不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顧雙習道德感很強,不愿冤枉任何一個好人,因此當邊察表示沒關系、可以先幫她把行李搬到宿舍時,顧雙習沒再作聲,決定不想方設法趕他走了。
各自作完介紹,他們便無話好講,光是各自吃東西。顧雙習沒給自己留巧克力,只將一根棒冰咬在唇間,慢條斯理地舔。她正兀自神游天外,自然也不曾發(fā)覺,邊察的眼神始終都凝在她身上。
她遞來的那瓶水,方從商店冰柜里取出,甫一拿到戶外,瓶身上迅速凝結(jié)出細密水珠,濕漉漉地沁在掌心,令素有潔癖的邊察略感不適??蓮乃种薪舆^那瓶水時,他的目光捕捉到了另一滴水珠。
那是自她額間沁出的汗珠,從她的額角滑至眼尾,越過蘋果肌和下頜,沿著脖頸一路沒進她衣領深處。她解了兩粒紐扣,袒露出一角雪白肌膚,那里被日光燒得發(fā)燙,呈現(xiàn)出嬌嫩的艷粉色。
邊察不自覺心旌搖曳,突兀想到:那顆汗珠在劃過那片皮膚以后,又會跌到哪里去?
對一位初見的陌生女孩生出非分之想,當然不禮貌、不合適,但這份桃色幻想不可能令她知曉,只會成為他一人的私藏品,如此便不能談得上“冒犯”。邊察因此愈發(fā)心安理得、得寸進尺,借著樹蔭和同伴的掩護,肆無忌憚地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