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希莉帕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像陽光穿透林間薄霧。“快請進!”她熱情地招呼,接過籃子時指尖不經意碰到百合子的手,后者微微一顫,卻沒有躲開。
午后的時光在素雅的茶室里流淌。不同于上次的試探與壓抑,這次的氣氛輕松了許多。清甜的糕點配著百合子帶來的玉露茶,香氣淡雅。百合子不再端著架子,甚至會因為阿希莉帕講述在雪原上追蹤獵物的趣事而發(fā)出輕微的笑聲。阿希莉帕則饒有興致地詢問著京都(百合子娘家)的點心做法和茶道趣聞。
“明日子夫人…很特別。”百合子看著阿希莉帕利落的身姿,猶豫著說,“不像我…連弓都沒碰過?!?/p>
“要不要試試?”阿希莉帕眼睛一亮,指著后院那片開闊的場地,“我教你射箭!”
在百合子驚訝的目光中,阿希莉帕真的從儲物間取出一把保養(yǎng)良好的傳統(tǒng)和弓和幾支練習箭。后院里,陽光正好。阿希莉帕站在百合子身后,耐心地調整她的姿勢,教她如何搭箭,如何開弓,如何感受那股“氣”。百合子緊張又新奇,第一箭軟綿綿地脫靶,羞得滿臉通紅。阿希莉帕只是笑著鼓勵:“放松,就像呼吸一樣自然?!?/p>
作為回報,百合子拿出布包里的筆墨紙硯,鋪在廊下的矮幾上。“明日子夫人字寫得很好,但…或許可以試試更柔和一點的筆鋒?”她示范了幾個字,筆走龍蛇間帶著京都女子的秀雅。阿希莉帕握著毛筆,姿勢略顯生澀笨拙,寫出的字跡歪歪扭扭,逗得百合子掩唇輕笑,也讓她眼中流露出一種久違的、教導他人的成就感。
時間在拉弓、寫字、品茶和輕松的笑語中飛快溜走。不知不覺,天色變得陰沉,遠處傳來沉悶的雷聲。
當第一滴豆大的雨點砸在廊檐上時,百合子才驚覺時間已晚。她慌忙起身:“?。〈驍_太久了,我該告辭了……”
話音未落,瓢潑大雨已傾盆而下,雨幕瞬間模糊了庭院,天地間一片喧囂的灰白。
就在這時,玄關方向傳來沉穩(wěn)而規(guī)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清晰地穿透了雨聲的屏障。
腳步聲并不刻意放輕,但也絕無急躁或沉重,帶著一種獨特的、仿佛丈量過距離的節(jié)奏感。
尾形百之助的身影出現在通往客廳的走廊入口。他的軍裝和帽檐已被雨水打濕,深色的布料在肩頭洇開一片更深的痕跡。他顯然剛從外面回來,身上帶著一股潮濕的雨氣和室外的微涼。他抬手脫下軍帽,幾縷被打濕的黑發(fā)垂落在額前,讓他慣常一絲不茍的形象多了幾分罕見的、因匆忙歸家而產生的真實感。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客廳這有些出乎意料的畫面:阿希莉帕和百合子并肩站在廊下,一個手里還握著毛筆,一個的素色和服衣袖上沾染了一點新鮮的墨跡,矮幾上散落著寫滿字的宣紙和空了的點心碟,空氣中混合著清雅的茶香、濕潤的雨氣以及……一種陌生的、輕松的氣息殘余。
百合子對上尾形深不見底的目光,身體下意識地微微繃緊。她迅速放下手中的毛筆,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和服袖口沾染墨跡的地方,臉上浮現出一種混合著尷尬、局促和一絲被“撞見”的慌亂神情。她微微垂下眼簾,避開了那直接的注視,聲音細弱蚊吶:“百…百之助大人……”
仿佛一個在別人家玩鬧被長輩發(fā)現的孩子。
阿希莉帕也放下了筆,她的反應則平靜得多。她看向尾形,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未散盡的、因剛才與百合子互動而產生的輕松笑意。
尾形沒有立刻回應百合子的問候,他的視線在阿希莉帕臉上短暫停留了一瞬,隨即轉向百合子,帶著一種近乎評估的平靜。他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了百合子的存在??諝馑坪跻蛩某霈F而變得沉凝了幾分,并非恐懼,更像是一種無形的氣場轉換——從兩個女子間輕松隨意的午后,切換到了需要遵循某種規(guī)則和距離的場合。
“大人,”一名隨從匆匆從雨幕中跑進玄關,身上濕透,急聲匯報,“回夫人宅邸的必經之路上,小田川的橋梁被上游沖下的樹木撞塌了!修復至少需要一夜,現在完全無法通行!”
氣氛瞬間凝滯。百合子臉上血色盡褪,回去的路斷了!這簡直是她最恐懼的噩夢——被困在“情敵”家中已足夠難堪,更要在尾形百之助的注視下面對這失控的一直安靜待在阿希莉帕身邊玩著木雕小鴨子的花澤明抬起頭,小臉天真無邪:“百合子夫人回不去了嗎?”他困惑地看看百合子,又看看阿希莉帕,脫口而出:“那不如夫人也留宿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