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謀羨余
“諸位,我剛剛清點了一下縣庫,咱們江寧縣現(xiàn)在的羨余,好像是有點對不上啊,咱們賬上的羨余,是一萬兩千貫,但是我查了一下,縣庫內(nèi)存錢,只有三千多貫,再加上絹布,絲綢等實物,即使完全不考慮折色,我看了一下,至多也就值五千多貫?!?/p>
“換言之咱們江寧縣的羨余……至多,九千貫左右,去年怎么報了一萬二啊,今年,這羨余可怎么報啊,而且我看常平倉和義倉的數(shù)目,也對不上吧?!?/p>
西廳內(nèi),王小仙叫來了縣內(nèi)的主事,貼書,勾檢,戶曹,一并正在開會,卻是突然拿出賬簿來道。
查賬是主簿的職責(zé),但其實查庫查倉,這已經(jīng)是縣丞的職權(quán)了,這活兒是東廳的活兒。
只是如今王小仙在下邊胥吏面前著實是太好使了,找到東廳的倉吏一說,立刻就把倉庫的大門給他打開了,并對著賬簿細(xì)細(xì)地查驗了。
“官人,歷來府庫羨余,或多或少的,都會有些虛報,咱們江寧是絲織大縣,因此不管是縣里還是府里,都是存錢少,而存布帛多些,可這布,綢,這價格也是浮動的不是?”
“所謂隨行就市,絲綢布匹,時而貴些,時而賤些,這都是常有的事,這上報羨余的時候,也自然是要盡可能的往多了報,也因此都是在布匹價格高的時候入的賬,這算成錢,自然這賬目上的數(shù)字,就會顯得比較大,全大宋的各府各縣都是這么干的?!?/p>
“咱們江寧縣本身是望縣,也算是繁華,又是一府之首,咱們令君上報的,其實算是比較含蓄了,羨余么,這,多多少少的,誰不是能多報,就盡量多報一些呢,賬目上有一萬二,實際盤點的時候也有將近九千,這……很好了呀?!?/p>
一眾的胥吏紛紛點頭,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所有人都這么干,而且這種虛報,其實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是一種規(guī)則之內(nèi)的虛報了。
王小仙卻是搖了搖頭,道:“不好,不好,別人這么干,咱們不能這么干,這羨余,歸根結(jié)底也是要花的,
比如,戰(zhàn)場上賞賜有功的將士,你明面上賞賜人家一萬兩千貫的財物,從咱們江寧縣走的賬目,結(jié)果人家將士們拿到東西,發(fā)現(xiàn)這點東西就值八千多,這像話么?這成什么樣子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朝廷說話不算數(shù)呢。”
眾人:“…………”
多新鮮呢,打咱們大宋開國,乃至漢唐以來,事情不一直都是這么干的么。
總不能賬上有多少錢,實物就值多少錢吧。
“我的意思呢,今年羨余,咱們按實了報,也別一萬二了,就算九千吧,而且既然都已經(jīng)攢下這么多錢了,怎么能不花呢?
我提議,咱們把這筆錢花了吧,今天叫你們來也是跟你們商量商量,這錢咱們用來干點什么好,能讓咱們江寧縣的老百姓切實的得到實惠?!?/p>
“實,實報,而且還花了?”
“是啊,有什么問題么?”
“這,這,令君大人他……他知道么?”
“還沒跟他說?!?/p>
“他怎么可能會同意啊,官人,您,這,這么干令君他豈不是……”
“官人,您跟咱們說句實話,您和令君是不是……有什么私仇?他莫不是欺負(fù)您了?”
“對啊官人,您莫不是要整令君么?您想要整令君,甚至哪怕是要架空令君,其實辦法還挺多的,咱們?nèi)h所有的胥吏衙役都支持您,他雖是縣令,咱們也不是沒辦法,讓他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什么都干不了?!?/p>
“對呀官人,從哪找,都比從羨余上東手腳要好,全大宋的官場,都是這么干的,這件事不可能整得到令君不說,反而會惹眾怒,縣府一體,您查這個,就連府君只怕也免不得要因此守究,可問題是咱們的令君,府君,在這件事上做的,真的比全大宋大多數(shù)的地方官吏都好?。 ?/p>
說到底權(quán)力這東西往往并不只來自于上邊的任命,更重要的是下邊的認(rèn)可,一個縣真正的權(quán)力其實全是在胥吏和衙役的手上,四大官都是通過管理胥吏來行使權(quán)力的,王小仙掌握了縣吏,其實某種程度上確實也稱得上是掌握了縣權(quá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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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謀羨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