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對面的藍曦臣,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在昏黃的燈籠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吃得極慢,動作優(yōu)雅,連湯勺碰碗沿的聲音都輕不可聞。
碗底清空,藍曦臣習慣性地去摸袖中錢袋,卻被溫蓁搶先一步,幾枚銅錢清脆地落在油膩的木桌上。
藍曦臣微微一怔,看向她:“同我出來,何須你付賬?”溫蓁拿布巾擦了擦嘴角,語氣平淡無波:“以往皆是你付,今日換我來。
”藍曦臣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眸色微深。
他未再堅持,卻從袖中取出一個靛青色、繡著卷云紋的錦囊,輕輕推到她面前:“既如此,以后便拿著它。
飯食,衣飾,宿處……皆由你來付。
”那錦囊沉甸甸的,是藍曦臣的錢袋。
溫蓁心頭猛地一跳,像是被燙到般迅速將那錦囊推了回去,指尖甚至有些發(fā)顫:“不可,這我不能收!”藍曦臣的手穩(wěn)穩(wěn)地覆在她推拒的手背上,指尖微涼。
他看著她躲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無妨。
遲早都是要給你的。
”溫蓁呼吸一窒,所有涌到嘴邊的話都被堵了回去,只剩喉嚨里一片干澀的哽塞。
這短暫的相聚,如同偷來的時光。
姑蘇藍氏本該直赴岐山參與誓師大會,藍曦臣卻拋下隨行門生,獨自進入蘭陵城,只為見她一面。
一碗餛飩的時間,便是奢侈。
此刻,碗空了,人也該散了。
藍曦臣起身,送她回金麟臺。
長街寂寂,燈火闌珊。
兩人并肩而行,卻一路無言。
沉重的氣氛壓在心頭,連風都顯得滯澀。
藍曦臣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fā)出比蘭陵冬夜更冷的疏離與疲憊,他沉默地伴在她身側(cè),縱容著她的靜默,只將腳步放得更緩。
往日分別,溫蓁或會塞給他一包新制的蜜餞,或會絮絮叨叨叮囑許久。
唯有這次,她走得異常沉默決絕,仿佛身后不是即將遠行的戀人,而是一段需要斬斷的過往。
行至金麟臺巍峨的玉階之下,燈火輝煌的樓閣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