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家的落敗意味著候補戰(zhàn)五個勝利在排位戰(zhàn)中全軍覆沒,也意味著我初選的十大名派大獲成功,蔣遲自然興高采烈,新十大們也在彈冠相慶。
不過,茶話會并沒有結(jié)束,排位戰(zhàn)還在繼續(xù)。
百花幫注定要給今屆茶話會留下一段傳奇。面對不甘心居于十大榜尾的漕幫,易湄兒悄然大膽地將郭奕推上了第一臺,雖然郭奕不出所料地輸?shù)袅吮任洌色@得了寶貴的鍛煉機會;而第二臺的孫無言則干凈利落地拿下了彭光,彭光為了掩飾自己的出身來歷不敢使出全力,失敗在所難免,但就算他全力施為,也難逃一敗;第三、四臺的嚴(yán)子路和百花幫新人樂芙相繼與對手戰(zhàn)和,而眼下臺上將對方完全壓制住的粉衣少女則是百花幫的另一位新人,樂芙的親妹妹樂蓉。
目光雖然還在追隨著擂臺上的那兩個交錯晃動的身影,可我的心卻早已飛回了蘇州。
盼歸?
當(dāng)我看到邱福手中那熟悉的信袋和信袋上那朵淡粉色的合歡花,以及不由得猛然劇烈跳動起來,巨大的喜悅霎時涌入四肢百骸,竟讓我微微有些眩暈,六娘她回蘇州了,回蘇州了!我心底禁不住吶喊起來。
可喜悅僅僅維持了數(shù)息,強烈的疑惑便無法遏制地涌上心頭,六娘此番回蘇,是徹底遁入紅塵俗世,還是在人間最后一翩躚?
我緊緊盯著用密語寫就的“盼歸”兩個字,似乎想從那漂亮的小楷看出六娘的心事,這兩字橫平豎直,筆勢舒展,一片平和潤雅之想,與字意大相逕庭,讓我無從證實,六娘寫這封兩字書的時候空間是怎樣一副心情。
不管她了!我很快下定了決心,這些天,我受夠了內(nèi)心的煎熬,我知道我離不開六娘這就足夠了!她不是回蘇州了嗎?那么,縱然她想歸去,我也要扯去她身上的霓裳羽衣,吹散她腳下的五彩云朵,讓她乖乖地留在我身邊,至于將來,是繼續(xù)做我的干娘還是換上一個身份,一切都聽天由命吧!
仿佛是對我的決定的鼓勵,臺下歡呼聲驟起,再看臺上,樂蓉已經(jīng)勝了。
主將穩(wěn)坐釣魚臺,僅僅靠門下弟子便擊退正在勢頭上的漕幫的全力進攻,這一戰(zhàn)足以穩(wěn)定百花幫的江湖地位,可易湄兒卻又做出了驚人之舉,越級挑戰(zhàn)離別山莊!
老岳父蕭別離含笑應(yīng)戰(zhàn)。
說來,江湖十大高手最近一次在茶話會上出手還是六年前的事情,蕭別離此番登臺,接他的是全場如潮般的掌聲,叫好聲更是不絕于耳,能親眼目睹十大高手的絕世風(fēng)采,幾乎是每個江湖人心中的夢想,就算是敵對的同盟會,也由衷地發(fā)出了歡迎的喝彩。
心思重新回到茶話會的我也不禁感謝起易湄兒來,有這一戰(zhàn),今屆的茶話會便堪稱完美了。
十大高手自非浪得虛名,每個人都有驚人絕技,果然,談笑之間,易湄兒已敗,可輕松獲勝的老泰山眉目之間反倒隱隱有些憂色,顯然是在比武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接下來的四臺比武,百花幫先憂后喜,離別山莊總管韓元濟輕松擊敗了郭奕后,護法韓不同卻遭到了孫無言的頑強阻擊,這位天才少女再一次展露了她絕佳的武學(xué)天分,在實力差距極其明顯的情況下,依靠招式的巧妙變化,生生把比武拖到了第十五回合結(jié)束,不僅為百花幫贏得了關(guān)鍵的一聲和局,更惹來觀禮臺上眾多高手名宿的極大關(guān)注??湛沾髱熣f此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而慕容千秋雖然贊不絕口,可眼中閃過的精光卻把他欲扼殺這位天才少女于搖籃之中的心思暴露無疑。
由于將蕭光、郭太平等一干精銳的年輕弟子撥給了我,離別山莊的四、五臺已無得力人選,很快敗下陣來。同為兩勝一平兩負(fù),百花幫竟奇跡般地與連續(xù)十二屆名列第七的鐵桿老十大離別山莊戰(zhàn)成了平手,只因第一臺失利而被判告負(fù),位次超越恒山派而名列第八。
眾門派各懷心事,卻都紛紛上前祝賀,清風(fēng)之喜發(fā)自內(nèi)心并不奇怪,就連排名剛剛下降了一位的恒山派練青霓的笑容也極其真誠,想來練家早有計劃,要全力支持百花幫打下地位闖出名聲。細(xì)想,這也毫不奇怪,畢竟武當(dāng)恒山都是方外之派,甚少公開插手江湖事務(wù),這百年來形成的傳統(tǒng)不是練家兄妹輕易能夠打破的,即使能打破,引發(fā)的江湖反彈恐怕練家也無法承受,將百花幫推上前臺就在情理之中了。
這一戰(zhàn)的結(jié)束事實上宣告了排位戰(zhàn)的結(jié)束,雖然,此后由悟性、宮難領(lǐng)銜,少林武當(dāng)?shù)哪贻p弟子奉獻了一場精彩的比武,但大家都明白,那只不過是一場表演而已。
隨著十大門派的最后一位代表——隱湖辛垂揚講解完一式劍法之后,歷時八天的第十二屆武林茶話會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圓滿落幕。第一次有了固定的場所,第一次參與的門派超過三百個,第一次聚齊了江湖十大高手,第一次引入了獎勵機制,第一次與商家全面合作,成為有史以來最賺錢的茶話會,這諸多的第一次,足以讓今屆茶話會名垂武林歷史,而身為主辦人的我也得以順利渡過接掌江湖的頭道難關(guān)。
然而,此刻我的心卻早已不在茶話會上了,傍晚接到嘉靖密旨,敦促我一俟茶話會結(jié)束便速速進京,不得耽擱。我雖不虞張妃那邊泄漏了什么,但心中難免有一絲不安,更讓我心煩意亂的是,我本打算回蘇州幾日解決六娘一事,可現(xiàn)在看來,嘉靖顯然沒讓我有那么多的時間。
“三天。”蔣遲很義氣的地道:“三天后正午,我在鎮(zhèn)江南門等你。這兩天我病了,要回應(yīng)天休養(yǎng)。不過,回京之后,別情你可要在皇上面前多替我美言幾句,讓我能隨你一起回江南來?!?/p>
留下高光祖善后,同要回隱湖與藺無顏正式交接的魏柔依依惜別,我離開了應(yīng)天,星夜兼程,趕往蘇州。老馬車行途中九次更換馬車,幾乎了來往兩地的最快用時,結(jié)果次日傍晚,我便到了蘇州。
我戴上人皮面具混進秦樓,直到六娘住的玉角樓,才摘下面具。六娘的貼身丫鬟明珠甫一見我,驚喜異常,殷勤上來伺候,而我問明六娘仍在秦樓,人正在前院視察生意,心頭亦是大定,囑咐明珠莫要聲張,讓她眾人偷偷去找六娘,自己則鉆進浴室梳洗起來。
洗漱完畢,卻見明珠一個人獨自回來,一臉的納悶,說遍尋六娘不見,偏偏又說只見到她出門,也不知去了哪里。我略一思索,心下便已了然,告訴明珠要上樓歇息一會兒,讓她好生看好房門,不許外人打擾。
快步上了二樓,進了六娘的閨房,這里一如往昔的潔凈典雅,梳妝臺上依舊放著幾樣胭脂水粉,看式樣仍是京城同心堂的貨品;鏡前依舊押送一只青瓷花瓶,幾束臘梅含苞欲放;空前的短幾上依舊放著幾本書,打開的那一本正是《牡丹亭》;只是碧紗廚里的幾床素色大被的被頭不知什么時候繡上了牡丹鴛鴦,看著陡然多了幾分喜氣。我注視著那對戲水鴛鴦足足一袋煙的功夫,才轉(zhuǎn)身來到了衣柜前,打開暗門,從香囊里拿出一粒夜明珠,隨后鉆進了密道里。
密道收拾得很干凈,空氣里還殘留著一絲胭脂香氣。沿著密道南行,很快就到了分叉,我?guī)缀鯖]有絲毫猶豫,就選擇了愛晚樓的方向繼續(xù)前行。
空氣里的胭脂香氣濃了起來,而從黝黑的密道盡頭也隱隱傳來聲響,細(xì)細(xì)聽來,像是一縷細(xì)若簫管的呻吟,隨著我愈行愈近,那呻吟漸漸清晰,聽著竟是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