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時安知真的給他拿了吃的,一盒子剛蒸好的大白饅頭和兩個連褶兒都捏得十分均勻漂亮的肉包子,在凜冽的寒風中冒著誘人的熱氣。
他的手抓在大白饅頭上,頓時就是五個黢黑的手指印。
時安知看著那印子,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饅頭和包子以驚人的速度消失在那小孩的嘴里,時安知甚至覺得自己只是眨了眨眼睛而已。
那小孩被噎得有點翻白眼,使勁給自己順了幾口氣,末了來了一句:&ot;謝了啊好人!&ot;
時安知一愣,笑了下,露出很淺的一個笑窩:&ot;我不叫好人,我叫時安知。&ot;
那小孩有點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眼珠一轉(zhuǎn)。
&ot;你叫小十啊,真巧,我叫小九。&ot;
&ot;姓呢?&ot;
&ot;沒姓!&ot;小九--姑且就叫他小九吧,一臉不在乎地踢飛一塊碎磚頭,&ot;砰&ot;的一聲砸上了對街的一塊窗玻璃,力道控制得很好,準確無誤卻沒擊碎。
&ot;你真的叫小九嗎?&ot;時安知有點懷疑地看他。他心善,不過不傻。
小九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ot;剛?cè)〉摹D憬行∈?,我就是小九啦,銘記你的一飯之恩?ot;
時安知忍不住笑了:&ot;什么恩不恩的,你還吃得下嗎?再給你拿點別的。&ot;
小九馬馬虎虎一擺手:&ot;不用!這頓飽了起碼夠三天。&ot;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要走。
時安知也不知哪里來的動力,忽然一把拉住了這臟小孩的胳膊:&ot;等下!&ot;
那小孩反應(yīng)很快,時安知才接觸到他胳膊,他下意識地就滑開半步,手臂反折擺出了一個防御姿勢。不過這動作停在了半截,時安知的手真是太暖了,而且,他不覺得這么個白嫩的少爺能對他怎么不利。
小九斜著眼睛去看時安知干嗎,卻被一蓬溫暖的云攏住了。
帶著時安知體溫的羊絨圍巾裹住了他的肩膀脖子。
時安知的手很暖也很輕巧,他把羊絨圍巾嚴嚴實實地繞了兩圈,打了個很好看的結(jié)。
然后他摸了摸小九的頭,像個大哥哥那樣說:&ot;過了三天再來找我?&ot;
小九&ot;噗&ot;的一聲笑了,笑完了伸直手臂努力夠到時安知的肩膀,用力拍了兩下,非常江湖做派地說:&ot;兄弟!我會報答你的!&ot;
這回說完,他真的樂呵呵走了。
這一年,時安知九歲,黎九七歲。
時安知為三天后的單方面約定準備了進口餅干和橘子水,不過小九沒有來,事實上,時安知后來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狼崽子一樣的小孩。
元旦的時候,他爸爸媽媽要帶他坐汽車去京城,參加法國大使館的新年宴會。時博士出身于巴黎高專,是經(jīng)國家層面延聘回來的高級人才,總理在人民大會堂舉辦的歡迎儀式上,他和一批核物理專家站在同一排與領(lǐng)導人握過手。剛回國時,時安知才兩三歲,只會說顛三倒四的法語單句。不過小孩兒的適應(yīng)能力驚人,如今七八年過去,時安知已經(jīng)是個純粹的中國北方小男子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