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選了什么科?”
“政史地,全文?!毙$娪行┬奶摚跞醯?,“我也不太明白。學校鼓勵大家能選盡量選理科,專業(yè)選擇多。整個年段就七十人選課偏文,排成兩個文科班。我成績不好,選理科好像就自尋死路了。”
敬亭對新的高考制度很好奇,又追問關于“七選三”、賦分、考試時間等等的細節(jié),小鐘一知半解,解釋不清,最后變成兩人一起上網(wǎng)搜索學習。敬亭很快弄明白,反過來說給小鐘聽,又徑自納悶,“你怎么自己選文科去了?”
小鐘不情不愿將解釋過的話再重復一遍,“都說了,成績不好,所以選文?!?/p>
“我記得你更擅長理科那些東西吧。你爸爸搞醫(yī)藥,媽媽學數(shù)學,遺傳到你也應該是理科好?!?/p>
“是嗎?”
高中的學習早已沒有任何小鐘擅長的東西,敬亭說得容易,好像還停留在每門課都能輕松滿分的小學時代。
“選課還能改嗎?我看這里說,高三才最終定選?!?/p>
“改不了?!毙$姼杏X到話不投機,態(tài)度敷衍起來,“網(wǎng)上說的是高考報名,學校里的選課不一樣?!?/p>
“既然你選定了,就這樣吧。”敬亭黯黯低下頭,“抱歉,早該跟你聊這個的。我上半年一直在外面跑,顧不著你?!?/p>
小鐘沒說話。
但敬亭很想跟小鐘聊些什么,又問:“你們換新老師了?”
“問這個干嘛?”
突然提起大鐘,小鐘像被凌空踢了一腳。
“你覺得他怎么樣?”敬亭從手機的聊天記錄里翻出他的證件照,放大了擺在小鐘面前,“他現(xiàn)在是家長群里的紅人。還挺漂亮的,對吧?!?/p>
小鐘瞥了一眼就不再看,“沒興趣?!?/p>
“你不喜歡他?”
“誰會喜歡自己的老師?”
小鐘的語氣漸有火藥味。敬亭無奈嘆氣,只當小鐘是不喜歡跟母親講話,現(xiàn)在小孩都這樣,在家就悶聲不響,抱個手機自己玩,不想被打攪,哪能想到她真跟大鐘有些過節(jié)。小鐘也已不是可以心安理得擺臉任性的年紀,就是有時控制不住脾氣。
她深呼吸,像習慣吸腹那樣收斂住脾氣,配合敬亭繼續(xù)聊,“你對他感興趣?”
敬亭不習慣小鐘的成長,反倒愣住,更誤解她的好意,雞同鴨講地回道:“你很喜歡他?”
小鐘詫異地瞪大眼睛,想要生氣,卻不得不極力忍住。虛飾的皮被扒開,敬亭的直言幾乎讓她感到冒犯。
“什么跟什么。”
話題到這又聊死。小鐘過于遲鈍地意識到,也許敬亭說的“喜歡”和她所想的“喜歡”全然不是一回事,自己這樣失態(tài),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憋紅了臉,想要遁走,敬亭卻順手將搖搖欲墜的人撈到膝上橫抱,似告訴她,小孩永遠可以在媽媽面前任性。
但她沉默著,一句話沒說,也不看小鐘。
或許東亞家庭最后都逃不過如此,因為儒家文化講究凡事有一個“度”,過猶不及,每個人都在壓抑自己的感情,訥于直白地表達愛。愛就像被裹纏畸形的足,化成別的東西,責任、撒嬌、過度保護什么。哪怕小鐘早就從事實上變成由敬亭撫養(yǎng),也沒人提起要從法律上變更撫養(yǎng)關系。對于日常的生活,這太過隆重,是屬于愛的儀式感。
小鐘只淡淡對敬亭道:“冰箱里預制菜沒了。”
“你想吃什么?明天有空,我去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