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誠岳最近比較忙碌,他告訴申路河,他在跟一個新聞,似乎其中有很多的牽扯。而翟誠岳出事后,來采訪的同行,卻沒有一個人提起過這檔子事。
翟望岳沒有回答他,拎著書包,返回了屋內(nèi)。
折疊凳上的父母已經(jīng)昏昏欲睡,兩個中年人,經(jīng)歷過喪子之后,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些許的老態(tài),眼袋沉重得要墜下去,兩頰深深凹陷,似乎一身的皮已經(jīng)松弛,稍有不慎,就不堪重負地從骨架上卸落。
翟望岳看了看父母,卻腳后跟先落地,腳掌隨即慢慢地跟上去,踩在地面的聲音很輕微,像夜里獨行的貓,沒有叫醒他們。他對著翟誠岳白花環(huán)繞中肅穆的臉,雙手合十,舉到頭頂,在額頭碰了一下,然后深深地彎下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那是個看上去沒有感情,也不會落淚的少年人。可就在他背對著申路河,彎下腰的那一刻,申路河
月城市的得名,是由于穿城而過,月牙一樣的河。它把月城市分成了南北兩塊,北面地勢平緩,更加繁華,是城市cbd和大部分住宅區(qū)的所在。而城南相對遜色,有起伏的山地,尤其青萍區(qū),聚集了養(yǎng)老院,精神病院,殯儀館和火葬場,陰氣森森,只有房價低得宛如一片凈土。
值得一提的是,月城市的大學城也在城南。據(jù)說是因為那個著名的恐怖故事:大部分學校都建在墳場上,用學生旺盛的生命力來壓制詭異的傳說,不管可不可信,反正這就是月城市長盛不衰,讓一代又一代孩子晚上睡覺都不敢把腳伸出被子的心理陰影。
下過幾場暴雨后,云層就干涸消失了,太陽蒸干了地面最后一點濕氣,蟬鳴聲嘶力竭,聒噪在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因為一絲風的痕跡也沒有,晴朗的河港像涂上一層油畫一樣的濾鏡,流動的河水從灰藍色過渡到天空的碧藍,那場駭人聽聞的事故沒有給它帶來太大的影響,來往的船只依然絡(luò)繹不絕,汽笛聲響成一片。
申路河在渡口的輪渡之間徘徊,穿過花花綠綠的摩托車,聽說他的來意,大部分跑輪渡的都毫不猶豫地給他閉門羹:翟誠岳的死已經(jīng)引來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煩,到了申路河以真假莫辨的記者身份來的時候,已經(jīng)把事實重復(fù)過太多遍,翻不出什么新意了。
眼前的鐵皮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差點砸在申路河的鼻梁上,雖然并沒有碰到,但他嘴里已經(jīng)泛起銹跡斑斑的鐵腥味。申路河身上只有一件t恤,還被汗水完全浸濕,碼頭上連片樹蔭都沒有,熱浪炙烤在水泥地,瘋了一樣往他身上撲,幾乎可以把他的腳底都燙熟。
申路河的體力其實不錯,跟著出殯走上十幾公里也不是沒有的事,可他一個上午被連著拒絕九次,其中有個脾氣特別暴躁的輪渡工人還扯著嘶啞的嗓門罵了他兩句。這下,申路河心里不免郁結(jié)了一團,他提著礦泉水灌了兩口,胡亂地在臉上抹了一把,把散亂的發(fā)絲都擼了回去,他站在巨大的迷霧前,然而卻只能在外圍打轉(zhuǎn),毫無突破口,感覺到一絲難言的疲憊。
申路河敏銳地知道自己心理的每一個變化,下意識地又一次動了起來,他避免自己閑下來胡思亂想。
“隨便聊聊。來,大哥,抽煙?!?/p>
李東毫不猶豫地摸了一根,上下打量這個陌生的年輕人,申路河長相不算特別漂亮,卻也不至于給人壓迫感,乍一看,像是鄰居家誠懇而友善的兒子,非常容易取得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