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
試探出聲,秦檜爬起來,顧不得抹去臉上的污泥,跪著往聲音來處去,“可,可是太上皇?”
“會之!”
孟懷義被貶之后再未得回汴梁,可秦檜卻是在京的近臣,趙佶馬上認(rèn)出人,老淚縱橫。
君臣相認(rèn),秦檜也不禁擠出幾滴熱淚,握著趙佶已經(jīng)變得粗糙的手,“陛下,陛下受苦了。”
抱著痛哭一陣,趙佶猛然想起正事,往前跪行幾步,急對秦檜說:“會之,可有辦法去南邊”
甚至不敢直言汴梁,怕隔墻有耳,秦檜卻是心里一驚,連連搖頭,為難道:“陛下,臣,臣也才從牢中被人提出,金人……唉!”
且是一副不可說的慘狀,可暗著光,趙佶看不見,他過了會兒才醒悟到此事,大大松了口氣。
否則身上的左衽盤領(lǐng)袍就不好交代,他忙講起牢中事,說張叔夜和孫傅自戕以盡忠。
趙佶聽得大為感動,卻只能幾聲長嘆,很快他又追問秦檜:“會之可能想辦法傳出書信去”
之前,趁著途中混亂,遭俘的兩個內(nèi)侍拼死為他帶出了兩封書信,一封給了趙宛媞,望她能在完顏宗望面前為他們爭得些善待。
二就是給自己唯一在南的兒子趙構(gòu),望他即位之后,火速來救父母。
“我聽說,現(xiàn)在是在完顏宗望的大營內(nèi),”不曉得書信到底帶出沒有,遲遲不見音訊,趙佶原先期盼女兒福金嫁給完顏宗望以后,為他們謀些善待,可每天仍然是殘羹剩飯,現(xiàn)在,他又把希望寄托在秦檜身上。
“會之,你可有法子見二太子?”
“這陛下,我也沒有得見二太子啊。”
“那信呢,你可有辦法捎出去?”
始終惦記傳信,秦檜推脫不開,又不愿擔(dān)風(fēng)險,他不傻,在金人的地盤里搞小手段,且不說他是否真能把信帶回南邊,即便帶回去,誰有本事來闖營救二帝?。?/p>
尤其記得自己是怎么出來,若讓那位郡主……秦檜打了個寒顫。
“陛下,容臣再想想辦法?!?/p>
說罷,仿佛是呼應(yīng)他的話,帳簾忽然被掀開,還是剛剛那個仆婦,鉆進(jìn)來提住秦檜的衣領(lǐng),手臂粗實有力,輕輕松松將他拽出去。
脫離骯臟的帳子,冷氣也叫人心頭舒暢,秦檜不禁大大吸了口氣,等他站穩(wěn),才聞到自己身上也是一股子騷臭味。
雙手尤其味重,黑糊糊的,他把手湊到鼻子尖一嗅,終于知道自己抓到了什么。
臭到惡心,可這次沒人帶他沐浴更衣了,拽他出來的仆婦一臉嫌棄,給他擦擦手,就把他帶去營中的主帳。
地上鋪著防水隔寒的氈墊,燒著汴京皇宮里搜刮來的上等炭,暖香怡人,秦檜方入帳中,便見一女子坐在墊虎皮的圓椅上,微微斜靠,舉著一卷書,遮住半張臉。
頭戴花珠冠,一件雙鳳紋描金交衽窄袖盤領(lǐng)袍,下身半露萱草紋褲腿,腰系犀牛盤銀帶,懸虎斗金牌,儀容華貴,端坐高椅間,儼然若親王之尊。
似已等待多時,完顏什古姿態(tài)慵懶,半晌才將書放下。
鳳眸流轉(zhuǎn),秦檜卻撲通一聲,雙膝跪地,伏首而拜。
“蒙郡主大恩,愿為郡主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