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竟扭捏起來,其實(shí),何鐵心雖說相貌古怪駭人,但與她關(guān)系十分親近,完顏什古埋藏的心思沒人傾訴,也沒人教她該怎么對待心上人,陡然被她揭破,意料之中又摻一丁點(diǎn)兒期待。
本能握住腰間的玉佩,冷靜一會兒,說:“盲婆,我這算喜歡嗎?”
玉質(zhì)沁涼,流入掌心,似有似無傳來一絲溫,完顏什古回過神,撇開方才的扭捏,認(rèn)真地思索起來,玉佩是母親的遺物,每當(dāng)她思念母親,便會用力的握住它。冥冥之中,那一縷溫暖像天上的母親在指引她。
何鐵心沒有說話,靜靜聆聽。
“我本不該對她動(dòng)憐憫之心的?!?/p>
第一次見到趙宛媞,完顏什古對她相當(dāng)冷漠,她是俘虜,她是強(qiáng)者,高高在上,對柔弱的帝姬充滿蔑視,最重要的,趙宛媞是趙佶的女兒。
“如果不是該死的趙佶,不是他縱容奸臣,不是他寫什幺元祐黨籍碑,以阿娘的身份,怎可能淪落風(fēng)塵,被搶到關(guān)外做蠻子的妻。”
完顏什古微薄的憐憫僅是良心的惻隱,她沒有幫趙宛媞,可當(dāng)她在關(guān)押俘虜?shù)臓I帳中看見奄奄一息的趙宛媞,她的眼神寫滿想活的渴望。
捏緊的玉佩有一絲溫?zé)?,完顏什古才決定給她條生路試試。
然而,所有都超出她的預(yù)料。
“郡主,那些事與帝姬并無關(guān)系?!?/p>
“我知道,”完顏什古早就后悔了,她坐在床側(cè),緊緊握著趙宛媞的手,無數(shù)次乞求她能挺過來,乞求她能睜開眼睛,看看自己,“我沒想對她做什么。”
自問有性烈如火的一面,完顏什古不會想否認(rèn),尤其嘗盡情滋味以后。
可仍有迷惘,她問:“盲婆,我,我該怎樣做才算是對她好呢?”
“呵,”何鐵心笑了笑,濁白的眼底悄然流露一抹懷念,她道:“你不必問我,有些事,不需要人教,你自然而然會懂得?!?/p>
根本白說么,完顏什古暗自嘀咕,想再問些什么,話到嘴邊,全給化了。
也是,盲婆沒見過趙宛媞幾次,真事無巨細(xì)說與她才奇了,而且按圖索驥是蠢人之為。
抿了抿唇,完顏什古癡癡望著趙宛媞,目光悠悠,柔情滿溢,從未有過的愉悅和歡喜仍在心間流淌,她輕輕握著她終于有些溫度的手,想:該再找些山藥來好。
山藥,蜜餞,趙宛媞都愛吃,應(yīng)等她醒了,叫宋五嫂好好做幾樣送來。還得打幾只野雛,她身子虛,喝肉湯補(bǔ)一補(bǔ)。
默默列好需要為她準(zhǔn)備的,完顏什古稍稍滿足,這才感覺腿蹲得麻,便起來想走幾步緩緩,然而一轉(zhuǎn)身,恰好瞧見窗下桌臺上的銅鏡。
月華漣漣,銅鏡正對她,映出半幅面容。
一雙眼,瞳仁泛著幽幽的綠色,瞳心有絲絲淡淡的淺灰,無論是肖完顏阿骨打,還是藏著紇石烈納蘭的影子,反正與南朝漢兒的黑眼大相迥異。
挽弓,縱馬,狩獵,戰(zhàn)爭她身上有太多關(guān)外女真的特點(diǎn),若不是相貌和血脈中尚存著來自母親的影響,完顏什古不會有這種遲疑。
她是金人,是金國的昭寧郡主。
“盲婆,她真的會喜歡我嗎?”
才嘗到甜頭,頃刻又直直墜下去,完顏什古何嘗不是問自己,何鐵心不曉得怎么回答,她是不知不扣的宋人,因醫(yī)術(shù)而受到金國諸部貴族的禮遇,那時(shí)沒有戰(zhàn)爭,她沒想過金人和宋人之間會變成水火不容的局面。
沉默半晌,終沒個(gè)答案。
“郡主還是先顧好眼前人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