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完顏宗翰的西路軍才堪堪到達涼陘。
比五日之期晚整十日,完顏什古收到過兩次線報,在先的說,西路軍因受阻在大名府,遇劉琦,甚猛,使宗翰前不得過江,后不甘撤兵,耗得人困馬乏,糧草幾乎殆盡。
在后的說,西路軍北撤途中又遭到襲擊,俱是周遭的小股民兵,仗著地勢熟悉,深夜來營寨放火,雖無傷亡,可攪得人不得安息,而且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夜襲竟多達數(shù)十次。
行進之艱難,大大超出完顏宗翰的預(yù)料。
于是,晌午時分,完顏什古和完顏京帥親衛(wèi)前去迎接時,看見西路軍極為狼狽,軍容憔悴,軍備不整,打頭幾個扛大旗的兵士走得東倒西歪,踉踉蹌蹌。
“堂伯?!?/p>
完顏什古打馬上前,與完顏京一道與完顏宗翰見禮,順便令親衛(wèi)接引軍隊,交接事宜,重傷者先行施救,輕傷隨行,安營扎寨。
完顏宗翰比完顏宗望稍長幾歲,旁系出身,完顏什古叫得聲堂伯,而完顏希尹等一干將領(lǐng)沾親帶故,因此叫得完顏希尹一聲堂叔。
其余諸將也論著親輩稱呼,互通后,完顏什古便請眾人入城歇息,接風(fēng)洗塵。
城門直到府衙,沿途全打掃干凈,這次完顏什古特意讓城內(nèi)居住的漢人回避,不見告示不得擅自外出,免得和鎩羽而歸,心有怨氣的西路軍諸將起沖突,徒增麻煩。
只安排孟懷義帶投降的部分漢人官員在府衙門前迎候,并在衙內(nèi)擺下筵席,架火烤羊,溫酒煮梅,周到細(xì)致地做足禮節(jié)。
多少也夾帶著主權(quán)的宣誓,不過藏的隱秘,而完顏宗翰等人心思都還困在不得滅宋的桎梏里,余怒未消,分不出心思琢磨完顏什古這些“小動作”。
“下官在此”
人未到門口,孟懷義已堆著笑迎上去,想要在西路軍諸將面前博個好印象,可話尚未說完,完顏宗翰便冷哼一聲,甩開披風(fēng),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去。
連帶身后諸將也對站在門口迎奉的孟懷義等人不屑一顧,俱是理也不理,徑直走入府衙。
孟懷義等人彎著腰,揖著手在府衙門前,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完顏什古不意外是這樣的場景,南下之后,金宋關(guān)系幾乎可以說水火不容,何況在大名府受了宋軍的氣,此刻發(fā)在孟懷義等人身上算不得奇怪。
她當(dāng)然不能拂堂叔的面子,等完顏宗翰他們進府后,稍后兩步,對一眾尷尬的官僚笑了笑,小聲道:“諸位辛苦?!?/p>
不忘給些賞賜,以示安撫,然后才進府衙,前去后頭的筵席。
飯食酒湯都已齊備,完顏京安排舞樂,其中不乏擄來的妃嬪帝姬,一個個無論愿意否,都穿上薄透的衣裳,點唇描眉,以營妓之姿前來伺候。
受盡苛待強迫,仍不得不強顏歡笑,做最卑微的討好,多數(shù)女子含著屈辱求生,面黃肌瘦,憔悴不堪,好幾個臉上還帶著瘀傷。
活得艱難,活得毫無尊嚴(yán),不曉得是否因為趙宛媞的緣故,完顏什古看著,心底更添許多同情,想到趙宛媞求她的“能不能放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