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盞回到宮里,去向祁讓復(fù)命,說自己已經(jīng)見過沈長安,也已經(jīng)把江美人的情況向他說明。
如今天黑得晚了,晚膳過后還有些亮光,祁讓不想這么早回寢殿,就在殿前廣場散步消食。
想起沈長安在乾清門外對他咄咄相逼的質(zhì)問,多少有些介懷,就問徐清盞:“你也認(rèn)為朕沒有信守承諾嗎?”
徐清盞彎腰恭謹(jǐn)?shù)溃骸盎噬鲜翘熳?,臣不敢妄議天子,信守與否,端看皇上自己的考量?!?/p>
祁讓勾唇,自嘲一笑:“朕自認(rèn)為已經(jīng)對她做到了極限,朕身為天子,在她面前低聲下氣,就差把心掏給她了,可她根本不稀罕,你說朕該怎么辦?”
暮色四合,他望向西邊天際僅有的一點光亮,冷峻的眉眼在昏暗天色里顯出幾分悵惘。
此時的他,卸下了帝王的威嚴(yán),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男人。
徐清盞心想,情之一字,果然傷人,下至平民百姓,上至天潢貴胄,一旦陷進(jìn)去,沒有一人能全身而退。
他們四個,一個皇帝,一個將軍,一個太監(jiān),一個宮妃,拋開世俗的身份,也不過是四個愛而不得的人。
誰也沒有資格評價誰,誰也救不了誰。
他嘆口氣,試著勸祁讓:“皇上是天子,肩上挑的是天下蒼生,江山社稷,不該過度執(zhí)著于情愛。
眼下既然和江美人陷入僵局,何不索性冷落她一些時日,給彼此一點喘息的空間。
反正她人就在那里,又跑不掉,皇上最初所求的,不就是把這個人留在身邊嗎,至于心……”
他頓了頓,大膽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用五年時間傷透的心,怎么能指望它日的功夫就完全愈合呢?
皇上幼年時的創(chuàng)傷,到今日,可曾愈合?”
這話說得實在僭越,祁讓卻沒有發(fā)火,只怔怔地看著他不說話,直到暮色徹底將兩人籠罩。
乾清宮各處的燈次第亮起,把偌大的宮殿照得如夢似幻。
祁讓的鳳眸映著燈火,擺手道:“你跪安吧,讓朕好好想想。”
“是?!?/p>
徐清盞跪地叩首,起身后退三步,這才轉(zhuǎn)過身,在宮燈的映照下大步而去,那隨著夜風(fēng)飄搖的大紅繡金蟒袍,又何嘗不是一場華美而虛幻的夢?
祁讓看著他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用五年時間傷透的心,要用多少年才能療愈呢?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長夜漫漫,終將被黎明取代。
翌日清晨,孫良言帶著祁讓的口諭到永壽宮去見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