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雪諫面無懼色,背脊挺直如劍,向蕭韞寧深深一揖,鄭重道:“道德仁義,非禮不成!公主身份尊貴,系天下萬民之望,應(yīng)當(dāng)為天下女子之表率!豈可……”
“本宮倒覺得,”蕭韞寧輕飄飄地截斷他的慷慨陳詞,“本宮這個表率做得不錯?!?/p>
身為一國公主,怎可如此寡廉鮮恥?
謝雪諫頓覺氣血逆沖,胸口窒堵,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
蕭韞寧漫不經(jīng)心地理了理衣襟,“沒什么事,都退下吧?!?/p>
鄧德祥欲要上前解釋什么,被明香無情攔住,“公公,回去吧?!?/p>
鄧德祥只得噤聲,
謝大人……此番恐是兇多吉少!
他深深地望了眼那道孤挺背影,轉(zhuǎn)身離去。一聲無言嘆息,沉甸甸地壓上心頭。
眾人離去的腳步聲遠(yuǎn)去,暖閣陷入一片死寂,那寂靜如同凝固的墨,化不開,抹不掉,壓得人心發(fā)慌。
跪伏在一旁的男人不知自己是去是留,想問又不敢問,臉色漲得極紅,身體僵硬如石。
就在那幾欲崩潰的死寂即將碾碎他時——
“你留下。”蕭韞寧溫柔地笑了。
那是一種近乎殘忍的優(yōu)雅,令人目眩神迷,令人毛骨悚然。
“是、是……”男人惶恐應(yīng)聲,帶著一絲卑賤的狂喜。倏然間,一道冰冷的、鄙夷的目光刺穿他的背脊。
是那位清正剛直的諫臣。
謝雪諫猛地一甩袍袖,沉重得如斷頭臺的鍘刀轟然落下,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他上前一步,字字鏗鏘道:“公主豢養(yǎng)佞幸,穢亂宮闈!干擾朝綱,禍國殃民!濫殺無辜,天地不容!臣請公主遣散面首,自省其身!縱使公主要取臣性命,剜心剔骨,臣也不畏不懼!”
字字誅心的諫言聽得男人驚恐萬分,他仿佛已經(jīng)嗅到濃烈的血腥味,窺見到溫?zé)岬难獫{噴濺而出,一顆怒目圓睜的頭顱滾落到他眼前。
可……什么都沒有。
他稍抬眼皮,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探去,只見公主平靜如水,仿佛聽到的不是誅心之論,而是市井里坊的趣談軼事??赡瞧届o,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令人畏懼。
“本宮要你的命做什么?”蕭韞寧緩緩步近,衣裾拂過冰冷地磚,如毒蛇游走的細(xì)微窸窣傳至謝雪諫耳畔,“真當(dāng)自己……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帶著幾分玩味的羞辱,清晰地刺入他的耳膜。
翻涌的怒氣直沖頭頂,謝雪諫氣息驟急,又被他強行壓下去,他依舊端肅如寒玉孤峰,口中諫言滔滔,句句不離禮教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