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禎十四年深春,大淵帝駕崩。
政變來得突然,虞昭作為淵帝生前最寵愛的公主,一朝淪為階下囚。
詔獄牢底暗沉無光,活著的每一日都難熬,渾渾噩噩不知幾日過去,她恍惚聽到一陣腳步聲。
有人走了過來。
他身披玄色鶴氅,著一襲墨藍(lán)錦袍,步履間廣袖如云,似是無邊濃墨中一點(diǎn)藍(lán)。
江春言?或許現(xiàn)在,該喚他一聲江大人才對。
他并非來救她出獄,而是親手送她上黃泉路。
江春言將鴆酒喂到她嘴邊,他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他道:“殿下,喝下去便不疼了。
”鴆酒入喉,劇痛席卷全身,她疼得意識(shí)模糊,閉上眼前,他的唇瓣一張一合,似是在同她說些什么。
虞昭終是沒有力氣聽清。
鴆酒洞穿五臟六腑,那種感覺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完全消散。
虞昭望著明火出神,并未注意到有人走進(jìn)寢殿,直到身上傳來微涼的觸感,她才醒神。
“殿下。
”記憶里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的嗓音干凈泠冽,如珠落玉盤,似飛泉漱玉。
心沒來由地酸脹,虞昭笑自己直到現(xiàn)在都放不下對他的感情。
他身上殘留著蘇合香,那是嘉寧公主常焚的香料。
她未置一詞,掙脫他的懷抱,徑自走向床榻。
江春言面色微愣,似是沒想到自己會(huì)被推開,他唇角的弧度淡下來,“臣方才趕夜路回府,殿下莫不是嫌臣身上涼?”他等著虞昭松口,像往常般道一句:“夜里風(fēng)涼,駙馬定要照顧好自己。
”可是并沒有。
“駙馬怕不是記性不好,忘了自己現(xiàn)下應(yīng)該在何處,”虞昭冷冷看著江春言,譏諷道:“需要本宮替你回憶一下么?”“殿下,臣與嘉寧公主關(guān)系清白,并沒有……”“夠了!”她打斷他的解釋,“你隔三差五留宿在嘉寧公主府,竟敢妄言自己清白?江春言,你究竟是視名節(jié)若無物……還是根本就不把本宮放在眼里!”虞昭說著,一把摘下他昔年生辰時(shí)贈(zèng)她的白玉鐲,擲在地上,伴隨著清脆的聲響,玉鐲瞬間碎成兩半。
江春言身形微晃,將落在地上的兩截碎玉撿起,攥在手中,良久,朝虞昭行禮道:“臣不敢不敬殿下,更深露重,您早些歇息。
”他拂袖離去,身影融于夜色,再看不見。
許是回了偏殿,許是離府去找嘉寧公主,他總能找到棲身處。
可這些又和她虞昭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心想,原來她也是會(huì)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