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晴一回想燕歸那冰刀子似的眼神,瑟縮一下,哭喪著臉開口:“要跑?豈是那么容易……”
“嘁?!闭赵罗陕暎骸斑@有何難,他也就只能欺負下你不通武學罷了?!?/p>
殷晴眼睛一轉(zhuǎn)溜,瞪圓了瞧她:“那你教教我?!?/p>
“好說好說,你是要回昆侖——”照月以手扶額,踱步半晌,不知想到何物,言語戛然一頓:“昆侖,昆侖處極寒之地,因風雪載途,故人跡罕至,難辯蹤跡……倒是個好地頭!說來,我可以陪你走一遭,旁的不說。”
她屈指一彈懷中霽月劍,只聞清音一錚,繼而道:“一路護你周全不成問題!”
殷晴咦了下,照月忽地正色:“但是你得答應我,若我以后有難,得讓我去那昆侖躲上一躲……”
“躲誰?”殷晴下意識問。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p>
照月沒了話,她微瞇著眼,目視遠方,良久才切齒出聲:“逍遙門弟子慘死一事已廣傳江湖,你可知曉?”
“日前在說書先生那廂,略有耳聞?!币笄鐟浧鹉侨?,她與燕歸恰似一對情好燕爾,坐于臨水畔高閣之內(nèi),聽那說書人繪聲繪色道來江湖風云。
只是彼時二人濃情蜜意,只顧著打情罵俏去,未曾細聽,只隱約耳聞勞什子逍遙門弟子慘死,龍脈殘片遂出江湖,雖說她心生好奇,可還未等她問出個所以然,便被燕歸叁言兩語逗得面紅心跳,早早將這事兒拋去腦后。
瞧照月秀眉微蹙,闔目不言的模樣,殷晴隱約生了份不祥之感,莫非此事另有隱情?她問:“你從瑯琊而來,可是知道什么?”
“此事說來話長?!闭赵卵院喴赓W:“若你聽完,要與我撇清干系,相識一場,我絕無怨言。”
殷晴心底一悸,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她竟會用這般口吻說話。
“你莫要言重,我定是信你?!?/p>
“信我?”這相似的話,照月似憶起什么,唇兒半抿:“天下人都難有信我,我與你不過一面之緣,你卻是敢說相我,真與旁人不同。”
“天真得很?!彼止疽宦暎骸半y怪會……”
又是一句“天真”,隱隱記著,那少年如此說她時,白發(fā)被風揚,霜霜如雪,一雙眼也彎成當空一抹月牙,似笑非笑,亮晶晶看她。
殷晴攥緊了指,提一口氣問:“會什么?”
照月毫不客氣地揚聲:“我一路逃至江南,可大有耳聞,你被人蒙騙拐跑了?!?/p>
夜色清幽,江岸邊朔風陣陣,簾外時有細雨潺潺。殷晴面上一燥,頗有羞惱之意:“也不全是拐……這些時日,說來我也是歡欣多些。”
或是在旁人跟前,真心實意的話更容易講出口,縱是心底惴惴,她仍是道:“我看了好多好多不曾見過的事物,那些藏在詩行中,話本處,哥哥每回下山回來,只言片語里頭的風景,真的好美?!?/p>
殷晴說著,不由得放緩了語調(diào),一雙黯然的眼似被火燎亮,擦得明明如炬,唇邊也漾著鮮鮮妍妍一個笑。
聽得那天真稚氣的語聲,照月低頭瞥一眼眼前小姑娘,那雙水汪汪的杏眼里滿是對回憶的懷思。
赤子之心,最是一腔赤誠熱忱,難能可貴,那家伙怎不知珍惜,倒逼得人想逃。
照月有點氣惱,她屈指輕輕敲了敲殷晴的腦袋:“從前我以為我未出山頭,沒什么見識便罷了,沒想到你呀,都不曉得昆侖派是如何教養(yǎng)你的,真是比我還好騙?!?/p>
不過一些尋常風景罷了,如何值得這般歡欣。
“你們都說我天真,但我真的很開心。”
照月有些瞧不上眼地冷哼一聲:“沒骨氣!還開心,既是開心,你還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