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兩點五十分,秋日的陽光帶著一種并不真切的暖意。任佐蔭站在科技館巨大的玻璃幕墻外,瞇著眼望向里面熙攘的人流,感覺那刺目的光線照不進心底半分寒意。
她沒有看時間,但大腦的某個角落卻在精確計數。
兩點五十七。
視野里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陽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精致柔和的輪廓,冰瓷般的肌膚在光線下幾乎透明,下巴上的痣清晰可見她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皮革筆記本和一支筆,神色平靜,帶著一種獨屬于她的,靜謐的疏離感。
她的目光準確地落在任佐蔭身上,沒有什么額外的表情,只是腳步稍微快了一點點,向她靠近。
“姐姐?!?/p>
她停在任佐蔭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聲音清淺平靜,如同秋日林間的微風,沒有刻意放軟,也沒有公式化,是她日常那種帶點距離感的溫和。
“嗯?!?/p>
任佐蔭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模糊的應答,視線在妹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那月光下病態(tài)的狂熱和此刻陽光下純潔的矜持在她腦中重迭又撕裂,帶來一陣混亂的暈眩感。
她別開眼,努力忽略喉嚨口那翻涌的情緒?!斑M去吧。”
明亮寬敞的大廳,人群喧嘩。孩子興奮的叫嚷,講解員擴音器的聲音,各種展品發(fā)出的提示音,交織成一片生機勃勃的嘈雜背景音。但這片嘈雜似乎被一層無形的膜隔在了任佑箐與任佐蔭之間。
她們沉默地行走,一個在前,步伐輕盈且目標明確,一個略落后半步,神情疲憊,眼神帶著疏離的戒備和對周遭環(huán)境的茫然。
任佑箐完全不需要指示牌,徑直走向生物顯微技術展區(qū)。
在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終于看到了她的目標――一個巨大的、弧形的透明玻璃柜體。柜體內部并非實物標本,而是一個巨大的、超高分辨率的投影屏幕。
屏幕上正循環(huán)播放著經過特殊放大處理的昆蟲復眼微觀動態(tài)圖像:
蜻蜓的復眼結構閃爍著冰冷有序的六邊形蜂巢光芒,螳螂的復眼里倒映著扭曲的光影世界,仿佛無數破碎的鏡片。甲蟲的復眼在特殊光源下呈現出令人驚異的虹彩光澤,變幻不定……那些精密的,非人的幾何結構,閃爍著冰冷、無機質的華美光芒,在巨幕上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而震撼的視覺效果。
任佑箐的腳步在屏幕前停下。她臉上那層平靜的面具似乎在這一刻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沒有興奮的表情,只是那雙黑沉的,如同古潭深井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
瞳孔深處仿佛有實質的光芒凝聚,被那屏幕上變幻莫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