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以青有些試探地問:“這么晚了還在外面…明天不上課嗎?”
女孩目送著小狗吃完肉干,心滿意足地跳到自己的窩里,才小聲回答道:“明天是周末,學(xué)校放假?!?/p>
離開學(xué)校庇護已久的樊以青早就把這些快樂的時光忘到了腦后,他有點尷尬地點點頭:“那也要早點回家啊,這個時間自己在外面很危險的?!?/p>
話音剛落,安靜的空氣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聲非常清晰,但很詭異的肚子咕嚕聲。
女孩這才把頭轉(zhuǎn)過來,一雙水亮的眼睛好奇地看向樊以青那張掛著傷痕的臉。現(xiàn)在上面又添了兩抹訕紅,舊傷加新紅,像個被打亂的調(diào)色盤。
聽樊以青說到小狗,林素純頓時有了些印象:“我想起來了…”
一個受傷的男人。但記得小狗更多的她,歪頭望著身旁正常狀態(tài)下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記性不太好,沒記住你的樣子。”
在那時女孩的眼里,男人的長相是模糊的,她只能看到他眼睛上那塊顯眼的淤青和眉骨上那道稍稍開裂的傷口。
只是還沒來得及有什么反應(yīng),旁邊餛飩店的阿姨探出頭來朝這邊喊道:“妹妹,你的兩份餛飩好了?!?/p>
被叫“妹妹”的女孩應(yīng)聲站起,快步去拿打包好的兩份餛飩,軟聲同阿姨說了謝謝以后,再次回到樊以青身邊。
白乎乎的一片身影又一次落在自己的面前,樊以青抬頭看了她一眼,繼而低頭繼續(xù)摸睡著的小狗,溫聲勸道:“妹妹,已經(jīng)很晚了,快點回家吧…”
女孩沒動,似乎是在想什么。接著,她從另一個口袋里掏了掏,整個人蹲下,掌心向上,伸手送到樊以青的面前。攤開的手掌透著些粉,上面躺著一包創(chuàng)可貼。
與她平視的樊以青愣愣地接過紙質(zhì)小袋子,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干凈的手別碰到那片溫熱的雪白,他皺著眉,無奈地笑道:“你怎么還隨身帶著創(chuàng)可貼???”
女孩語氣慢吞吞地解釋:“之前手被試卷劃到了,我們班長給我的。我用了一個,剩下的放在這個衣服口袋里忘了拿出來了?!闭f著,她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眉骨的位置,示意樊以青快點自己貼上。
鬼使神差的,樊以青在女孩的注視下撕開創(chuàng)可貼,摸索著貼在眉骨那條有點滲血的傷痕處。但他笨拙的手指不聽使喚,總會碰到右眼的烏青。
說實話挺疼的,不過他在女孩面前還是忍住了,像是要保留自己那最后一點體面。
正在樊以青忙活著貼創(chuàng)可貼的時候,女孩站了起來。已經(jīng)悄悄完成任務(wù)的她笑了笑,眉眼彎彎,淡色的唇下浮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梨渦,有點可愛。
她沖樊以青擺擺手告別:“那哥哥,再見…我回家了?!闭f完,女孩也不等樊以青回應(yīng)什么,便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和她來時一樣,那樣毫無預(yù)兆。
但她留下了東西給樊以青。在她剛剛停留的地方,放著一份打包好的餛飩,熱乎的,可以慰藉他饑腸轆轆的五臟廟。
還有美夢似的氣息,輕軟地仿佛一陣不該來此的小雪,和重新到來的風(fēng)一起,環(huán)顧在樊以青身邊,讓他徒增了一種想抓但抓不住的悵然。
第二天,樊以青下早班去那里時,沒有看到那只灰撲撲的小白狗。它連同那些肉干一起不見了,只有一個空蕩蕩的紙箱子還在原處。
往后,他再也沒見過那只小狗,也不知是又去流浪,還是被哪家好心人收養(yǎng)。
他們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就這樣徹底消失了。在后來的一年多里,樊以青也沒有再見過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