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了彎嘴角,冷笑道,“擂鼓之人告的是他的父母官不假,可你休要一腳踏上天,要知道,閆明果之上還有我堂堂直隸按察司,依嘯明老弟這么說來,父皇苦心經(jīng)營這么多年來,難不成官官相護(hù),政不通達(dá)?”太子正值不惑之年,乃先皇后嫡子,皇帝嫡長子,自小由皇帝親自教導(dǎo),對他寄予厚望。
皇帝前些年,去泰山封禪,便慢慢地讓他監(jiān)國,到底是太子出身,如今已坐堂八年,很快便抓住了五皇子嘯明話里的漏洞。
五皇子瞇眼笑了笑,往檐口上豆粒大小的鳥兒背后的天空一指。
“太子殿下,朗朗乾坤,午門外,端門廣場,已是民怨升騰,天下讀書人都看著呢,你說該如何是好?”太子聽罷,如鯁在喉。
仗著肅北剛換新王,氣勢洶洶,來年怕是有一場硬仗要打,而通縣又是邊界要地,偏生逢此時出了這檔子事。
倘若一場考試,暗中潛入了肅北之人,那就不僅僅是科場舞弊案可以作結(jié),至于最終演變成什么局面,太子不敢往后想。
皇帝見太子神色微殊,朝他看了一眼,旋即回應(yīng)道,“案子驚動了父皇與朝中重臣,民意亦不可不顧,自然要查,可依兒臣之間,都察院僅派了一名七品御史還不夠,建議再調(diào)一名僉都御史協(xié)查。
”“案子查歸查,但規(guī)矩不能破壞,擂鼓之人理應(yīng)受鞭笞,以彰顯我朝律法嚴(yán)明。
”五皇子雙手握前,仔細(xì)看了看蟠龍座上之人,本還要說什么,又吞了吞喉,生生咽了回去。
皇帝幽幽地看了一眼殿中臣子,五軍都督府右都督項施瑯乃太子岳丈兼舅舅,堂上太子一出語,他便知此案與太子相干。
而此次不僅僅是禮部之事,更牽扯通縣邊關(guān)防務(wù)出現(xiàn)了重大紕漏,若真如擂鼓之人所說,肅北人趁機(jī)混入我南朝科舉,開始逐步滲透我朝,那便是防務(wù)出現(xiàn)了漏洞,亦不是自己麾下幾十萬將士能抵擋的,適才皇帝才點名聽取自己的拙見。
看得見的危險不算危險,而看不見的危險,方才是最大的危險。
項都督稍作權(quán)衡,拱手越出,一臉沉穩(wěn),粗聲道,“回稟陛下,臣以為,盡快查清此案,將肅北之人揪出,并繼續(xù)增派防務(wù),調(diào)去通縣。
”太子臉色微白,輕輕瞥了一眼項都督,項都督垂眸,沒再理會。
皇帝眼眸惺忪,靜靜看了一會兒項都督,微微點了點頭,而后徐徐轉(zhuǎn)向內(nèi)閣首輔喻道成,“喻閣老,你呢?”喻道成乃五皇子的親舅舅,亦是喻貴妃的嫡親兄長,內(nèi)閣首輔兼吏部尚書,素來與太子和項都督分庭抗禮,各執(zhí)一中。
喻道成緩步上前施禮,聲沉語慢,“臣以為,我朝以律法嚴(yán)明著稱,擂鼓之人,理應(yīng)按律處置,可通縣的案子牽涉我朝人才選拔,以及邊關(guān)防務(wù),還請陛下即刻派人盡快查明真相,給南朝讀書人、南朝子民一個交代。
”側(cè)靠躺著的皇帝,聽罷,適才扶手慢慢坐直了些,摸了摸下巴,傾身反問,“閣老,如何查呢?”喻閣老用余光瞥了一眼側(cè)旁臉色鐵青的太子,慢聲回,“遵太子殿下諭旨,派一僉都御史前往通縣。
”人群中,突然有人嘀咕了一聲,聲音雖小,卻還是在這氣氛靜謐肅殺的殿內(nèi),清晰可聽,“果然如他名字一般老道深沉,兩邊都不得罪,堪比修道老成的千年狐”項施瑯拱手緩步退回原來的位置,對方才的私論不置可否。
這話很明顯亦被皇帝聽見了,皇帝朝那人方向瞥了一眼,那人便頓時驚了神,垂手漠立。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四皇子,兗王嘯炳。
見舅舅被人當(dāng)著眾臣之面奚落,五皇子惡狠狠地看向兗王,正要開口斥責(zé)。
喻閣老卻用鷹般銳利的眼神眼制止了,只得默語直立。
大殿內(nèi)的氣氛亦瞬間鴉雀無聲,想必是方才喻閣老不偏不倚地回復(fù),正合皇帝老人家的心思,可正當(dāng)他就要采用喻閣老的提議。
殿內(nèi)卻突然闖入一名一臉燦爛的年輕女子,約摸十四五歲的年紀(jì),蹦蹦跳跳地來到皇帝身邊,嬌嗔道,“父皇,父皇!該用午膳了,該用午膳了,您這么不愛惜身體,聽公公說,您朝食,就沒吃多少,身子可比什么都要緊得很吶!還有你們,你!你!還有你!怎么不提醒一下。
”一邊說話,一邊奶兇奶兇地指著底下的大臣,一邊又將手伸入皇帝手腕,挽著就要將其拖拽起身,“吃午膳啦!”群臣議事,怎會一女子這般膽大包天,不僅數(shù)落大臣,還敢拖拽皇帝?實則大臣對此,亦見怪不怪,無人敢應(yīng)聲。
這是皇帝心尖上的女兒,女子動若脫兔,靜若處子。
原本被方才的事攪得有些疲憊的皇帝,一聽到安寧公主的聲音,內(nèi)心也跟著清爽了幾分,仿佛殿內(nèi)滿殿的暗流涌動亦被滌蕩清洗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