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螢…阿螢…”
陸淮一眼不眨地注視著懷中的趙螢,見她臉色慢慢好轉(zhuǎn)原本還想松口氣的,可隨著她眼角的淚越聚越多,他的心又忍不住抽痛起來。無法代替她的痛亦無法治愈她,他只能無助地用指腹輕輕擦拭她的眼淚,仿佛這樣就能撫平她一些傷痛。
不知在混沌的黑暗中沉浮了多久,趙螢終于確切地感受到,身上的疼痛減輕了些。她的周身慢慢被絲絲暖意包裹,撕裂的創(chuàng)傷褪去,只剩些可以忍受的鈍痛還持續(xù)。
與此同時,她的意識漸漸蘇醒,一聲聲似遠似近的叫喚在耳畔響起,虔誠沙啞溫柔繾綣,好像是在叫阿螢。
是在叫她嗎?
趙螢疲憊不堪地睜開眼,還茫然著為何自己淚流滿面,眼前卻被陸淮那張急切的臉倏然填滿。
“阿螢,你好點了嗎?”
“哪里還痛嗎?”
兩道同樣關(guān)切的聲音在同一時間響起,一臉緊張的南流瑾緊接著從視線里闖了進來。她怔怔望著他們,干裂的嘴唇翕動著想開口說什么,喉嚨里卻發(fā)不去任何清晰的音節(jié)。只是比意識更快的是她的眼淚,明明那點痛她還能忍,明明她還能像往常那般扯出些笑來彰顯她的無畏??赡菦坝康臏I水卻完全不聽她的使喚,一滴又一滴無聲地流個不停。
“我…”趙螢終于從喉嚨深處擠出一點沙啞的氣音,她想開口說我沒事。無數(shù)個疼痛的夜晚她都這么過來了,即然說痛也無法減輕半分,不如大方給自身安慰。那些安慰堆積久了,也能成真的。
可那個“我”字才開口,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她無法抑制地痛哭出聲。
“唔…哇…”
不是無聲的流淚,而是閉著眼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像是要把過去所有的委屈、難過、失落、渴求、全都釋放個徹底。
趙螢這毫無征兆的崩潰大哭,瞬間讓本就憂心如焚的兩人徹底慌了手腳,恨不得把痛都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去。陸淮抱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身體,只覺得每一滴淚水都燙進他的心里去了,疼的他近乎絕望。
“別哭…我不會丟下你的?!标懟摧p撫她的臉頰,哽咽著柔聲撫慰。她的悲傷不明緣由,但他就是覺得她如同被人丟棄的小孩,在無助又悲慟的哭著,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輕聲低喃。
“我…我…沒事?!?/p>
許久之后一句細若蚊蚋的話語,從趙螢哽咽著的口中斷斷續(xù)續(xù)擠了出來。她的意識已經(jīng)回籠,覺得莫名其妙哭成那樣還蠻丟臉的。所以等情緒釋放的差不多的時候,她一邊用手背擦拭眼淚,一邊嘗試吸氣平復(fù)心情。
如果讓她獨自收拾殘局就好了,她的眼淚她的脆弱向來無人在意。只是當她身處在令人心安的懷抱中,在那些持續(xù)不斷的柔聲安慰里,她變得無法壓抑,再次捂著臉哭做一團。
“南仙君…”陸淮眼眶泛紅抬頭望向南流瑾,聲音里滿是無助的祈求。整個人顫抖著完全束手無策,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這位強大的仙君身上。
南流瑾聞聲身形一顫,他又能好到哪里去?從她無聲的眼淚開始,他那點冷靜克制早就潰不成軍了。他才知道一個人的眼淚有這么大的殺傷力,靜靜流淌下來卻能化成一柄冰冷刀刃,反復(fù)切割著他的心。
“把她…給我。”
南流瑾沙啞著驟然出聲,帶著急迫和幾分占有欲。那語氣,仿佛不是請求,而是在宣告某種主權(quán)。
陸淮聽言有一瞬間錯愕,他下意識地收緊了環(huán)抱趙螢的手臂,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情緒。他總覺得…這句話好似是某種更深一層的意味,但在當下他只能忍著酸澀無聲妥協(xié)?!昂谩!?/p>
陸淮松開手把趙螢緩緩?fù)衅?,如同對待一件易碎珍寶般輕柔地放入了南流瑾懷里。而當那輕飄飄卻帶著微弱體溫的身軀一落入懷中,他的手臂緊繃了一瞬。
原來她那么輕,像一用力就會破碎。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輕撫著趙螢的背脊嘗試渡一些靈氣過去。同時也學(xué)陸淮那樣,生澀地用指腹笨拙地婆娑她濕潤的臉頰?!皠e哭了,我也不會丟下你的?!?/p>
趙螢或許是被眼淚噎住的第一人吧,她斷斷續(xù)續(xù)抽噎著又咳嗽了起來,看上去凄慘極了。
“別…咳…別拍了…”趙螢憋的小臉通紅,艱難地從起伏的間隙出聲控訴。她的情緒莫名被咳嗽叫停,背上那只手生硬地拍打著,不僅順不了氣反而加重了她的負擔。“要順氣…你…你想送我走是不是?”
該宣泄的情緒已經(jīng)盡數(shù)哭訴了出來,趙螢逐漸變得有力氣,擦著眼淚又哭又笑的。她終于可以好好開口說話,甚至還有閑心打趣那南流瑾。
因為咳嗽又慌亂起來的兩人,皆被這堪稱變臉的情緒轉(zhuǎn)變弄得徹底僵在那里。南流瑾那只手還停在半空,又擔憂又驚愕又窘迫,表情變幻莫測。而旁邊的陸淮,才從焦急的狀態(tài)回神,又被她這又哭又笑還鬧人的模樣給震住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一臉茫然。怎么還有人能這樣,前一秒哭得驚天動地,下一秒就能懟天懟地,真是…讓人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