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降為四等（第1頁）

降為四等

暮色漫過齊國公府的青瓦時，蔡氏腕間佛珠突然崩斷。

檀木珠子滾落在紅狐皮上，將那赤焰般的毛色襯得越發(fā)妖異。

“這皮子硝得倒好?！辈淌现讣鈩澾^狐皮，金鑲翡翠護(hù)甲勾住一簇銀毫，“給飛燕做個手爐套子，雪天里捧著，正配她那件銀狐氅?！?/p>

司徒長恭聞言，不由得一愣。

他記得獵這紅狐那日，北疆的雪粒子打得人臉生疼。衛(wèi)云姝裹著素錦斗篷立在轅門前，呵氣成霜：“要眉心帶銀毫的，才壓得住我院里那株紅梅?！?/p>

“恭兒？”蔡氏挑眉。纏枝牡丹銅燈映得她眉間花鈿泛金，那是今晨才貼的時新樣式。

“母親喜歡便好?！彼就介L恭咽下鹿脯，喉間腥甜揮之不去。紅狐血濺在雪地的模樣，此刻竟與衛(wèi)云姝那日唇上胭脂重疊。

廊下忽起環(huán)佩叮咚。

春喜捧著剔紅漆盒碎步而來，鵝黃比甲下露出半截桃紅汗巾——正是衛(wèi)云姝最厭的艷色。

“公主賜藥?！毙⊙诀吖虻醚p顫，漆盒里羊脂玉瓶滲出清苦，“金創(chuàng)凝膚露，太后親賜的?！?/p>

“哐當(dāng)——”

司徒飛燕摔了纏枝蓮紋碗，冷笑道：“前日不是硬氣得很？說什么‘國公府門檻高，本宮邁不動腿’，如今倒舍得拿血蝎子配藥？”她蔥指捏起玉瓶，蔻丹幾乎掐進(jìn)瓶身龍紋，“要我說，兄長就該晾她三個月磨磨她的高傲性子才好！”

蔡氏腕間新?lián)Q的蜜蠟佛珠咯吱作響：“春喜，回去稟你主子，世子傷勢沉疴，今夜需靜養(yǎng)?！?/p>

“可公主吩咐”

“啪！”

一記耳光驚飛檐下雀鳥。

司徒飛燕揉著發(fā)紅掌心嗤笑：“賤婢也配頂嘴？滾去告訴你那主子，那死了爹的袁貞煒，他的通判文書，可還壓在中書省呢！”

春喜捂著發(fā)燙的半邊臉，攥緊了藏在袖中的拳頭。

“明日御前聽封，”蔡氏撫過兒子肩頭蟠龍紋，“正四品云麾將軍的袍服，尚衣局趕了半月，可配得上這副身板。”她袖中滑出本藍(lán)皮冊子，“這是兵部李尚書嫡女的畫像，你過過眼？“

司徒長恭卻盯著案上玉瓶。

瓶口凝著滴琥珀色藥汁，像極了衛(wèi)云姝晨起時眼底的疲色。那女人總在寅時起身抄經(jīng)，狼毫筆尖戳得宣紙沙沙響，仿佛要寫盡這深宅怨氣。

“母親，”他突然起身，玄色錦袍掃落銀箸，“兒子去書房溫書?！?/p>

穿過九曲回廊時，司徒長恭嗅到一縷梅香。

西跨院的墻頭探出幾枝紅萼，夜色里恍若凝血——那株梅樹，是衛(wèi)云姝用十八箱嫁妝換的南海異種。

暗處忽有金戈之聲，卻見袁貞煒抱著卷宗匆匆而過，六品鷺鷥補子在月光下泛青。

這個衛(wèi)云姝奶娘的兒子，此刻竟比他嫡親的長姐夫費煜禮還高半階。

更漏聲遙遙傳來。

司徒長恭摩挲著袖中半塊虎符，想起北疆雪夜里衛(wèi)云姝那句笑言：“將軍可知？紅狐最會裝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