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刑
衛(wèi)云姝望著那灘紅蠟,忽想起去年冬夜。她獨守空房剪燭花時,蠟淚也是這樣一滴滴落在手背,燙得人發(fā)疼。如今這疼,該輪到他們嘗嘗了。
“三日?!彼龘崞叫淇隈薨?,云錦暗紋在暮色中流轉光華,“少一刻,我便請馮大人將賬冊謄抄十份,送往六部九卿府上?!?/p>
就在這時。
“國公爺回府了!”廊下小廝的顫音穿透雕花窗欞。
衛(wèi)云姝指尖撫過鬢邊鳳釵,護甲在暮色中閃過冷光。
齊國公踩著戌時更鼓踏入正廳,玄色大氅挾著秋夜寒霜,目光如淬毒的箭鏃射來——本該在別院陪曹姨娘賞菊的人,此刻眼底猩紅似要噬人。
“父親?!彼就介L恭兄妹齊聲問安。
衛(wèi)云姝屈膝行禮時,瞥見來福腰間沾著曹姨娘慣用的茉莉香粉。這位國公爺倒是演得情深,連更衣都來不及便匆匆回府。
“馮大人辛苦?!饼R國公接過茶盞,青瓷蓋碗重重一磕,“既是家事,余下瑣碎老夫自會處置?!痹掍h直指大理寺卿,卻見馮宏智轉頭望向絳色宮裝的身影。
衛(wèi)云姝輕笑:“夏歡,將嫁妝冊子呈予馮大人?!?/p>
冊頁展開時,蔡氏喉間發(fā)出瀕死般的抽氣聲——那上面朱筆勾畫的御賜之物,件件都能要了司徒長榮的命。
“后續(xù)核驗還要勞煩大人?!毙l(wèi)云姝話音未落,來福已如影隨形跟上馮宏智。
她垂眸掩住譏諷,司徒家慣會堵人嘴,卻不知大理寺案牘庫里早備著謄抄本。
待外人都退盡,齊國公突然暴喝:“跪下!”
司徒飛燕絞著帕子竊笑,蔡氏指甲深深掐進太師椅扶手的纏枝蓮紋里。
衛(wèi)云姝迎著威壓抬頭,前世就是這道目光逼得她跪碎滿地瓷片,而今鳳頭履穩(wěn)穩(wěn)踩著青磚縫:“云姝愚鈍,還請國公爺明示?!?/p>
“女子順德四德你可曾記得?”齊國公一掌拍裂紫檀案幾,“寬容忍讓是為仁,你苛責幼弟;株連仆從是為戾,你失卻柔順;家丑外揚是為惡,你敗壞門庭!”
衛(wèi)云姝凝視案幾裂縫里滲出的茶湯,想起前世跪在這里時,這裂縫曾劃破她的膝蓋:“國公爺說得極是?!?/p>
“既知錯”
“可我不認?!毙l(wèi)云姝截斷話頭,在眾人驟變的臉色中輕笑,“您說寬容——司徒長榮盜我嫁妝三年,我忍了三十六個月;您說柔順——江蘺全家性命捏在您手中,我不過求個公道;您說家門榮辱”她突然抓起案上碎瓷,“不如我們敲登聞鼓,讓滿朝文武評評司徒家是如何‘善待’公主的?”
碎瓷抵住咽喉的剎那,司徒長恭猛地起身:“衛(wèi)云姝!”
“怎么?世子要弒妻?”血珠順著瓷片滾落,在她雪白頸間繪出朱砂痕。前世這道傷痕是為司徒長恭擋箭所留,今生倒成了最鋒利的刀。
齊國公瞳孔驟縮。他忽然記起三日前朝會,御史臺剛參過縱奴行兇的永昌伯。若真讓這瘋婦鬧出去
“父親!”司徒飛燕突然尖叫。眾人轉頭望去,蔡氏正歪在椅中抽搐,嘴角溢出白沫。
衛(wèi)云姝松開碎瓷,任其叮當墜地:“婆母這是舊疾復發(fā)?巧了,太醫(yī)院劉院判近日正在為本宮調養(yǎng)?!彼龘嶂i間血痕轉身,“秋平,拿本宮令牌去請——記得走正門,多帶些燈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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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刑
秋平領命,撒腿而去,旁人阻攔不及。
衛(wèi)云姝攏了攏繡金線的衣袖,抬眼看向齊國公:“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兒媳既是國公府的人,更是父皇親封的臨川公主。二弟偷盜的不單是兒媳的嫁妝,更是御賜之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