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桁起身,朝許韶深施一禮,這才走下臺去,只朝著蔡錫和劉閎一拱手,徑自走了。
許韶又走到袁戊謙的身邊,拿起文章看了幾遍,淡淡道:“袁公子文采非常,只是詞藻過于華麗,未免有失空洞了?!?/p>
袁戊謙先是心中高興,聽許韶這樣一說,眼中不滿之色浮現(xiàn),不服氣道:“許夫子您好好看看,文章不就是用詞嘛?華麗有錯了?再說我可是四世三公”
許韶臉色一冷,不等袁戊謙說完便道:“袁公子且住,若論文章還算有些才學(xué),可是你要是再搬出四世三公之名,莫怪老朽口下無德了,你要記住,四世三公那是沈家,與你袁家有何關(guān)系?下臺去吧?!?/p>
袁戊謙張口結(jié)舌,只得臉色一黑,慚慚的下臺去了。
蔡錫和劉閎見他下來,忙招呼了仆從迎過來,蔡錫忙不迭的溜須道:“許韶不過如此,不識得好文章!”
袁戊謙瞪了他一眼道:“他不識得,你便識得了?”
一群人這才灰溜溜的離開了。
蘇凌正睡得入港,忽聽的腳步聲音,這才揉揉惺忪睡眼,抬起頭來,只見許韶正笑吟吟的望著自己。
蘇凌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口水都浸濕了桌上的紙,這才頗不好意思的將那紙疊吧疊吧,揣在袖中。
許韶淡淡笑道:“蘇公子,大夢一場卻是舒服了,只是這文章,。你可想好了?”
蘇凌點點頭道:“早已想好了?!?/p>
許韶有些不相信道:“那為何這紙上沒有半個字呢?”
蘇凌不慌不忙,緩緩起身,先朝著許韶一躬,然后來到江山臺正中,朝著臺下議論紛紛的人也是一躬,隨即朗聲道:“蘇某不才,竊以為許夫子那句天下文無,只讓許夫子一人看了,這千萬人豈不是白來一趟?既然是做學(xué)問,蘇某斗膽有個不情之請。”
許韶聞言,有些疑惑道:“那你不妨說說?!?/p>
再看蘇凌一字一頓,神情頗為豪邁道:“我有一文,吟誦出來,想讓天下人品評一二,還望夫子成全。”
一言一出,許韶和臺下所有人皆愣在當(dāng)場,沒想到蘇凌的心思,竟然是讓天下人品評。
“好氣魄!”許韶朗聲贊道,“只是,蘇公子可知,自古文人相輕,眾口難調(diào)之理么?”
蘇凌哈哈一笑道:“多謝夫子提醒,只是蘇某話已出口,料也無妨!”
許韶點頭道:“那蘇公子便吟誦佳作吧?!?/p>
但見蘇凌略微沉吟,緩緩踱了兩步,神色豪邁沉穩(wěn),這才一甩衣袖,朗聲吟誦起來。
“大晉紹和六年夏,蘇凌自南漳跋涉萬里至灞南高城。見灞南古城,政通人和,百廢具興,又有江山樓臨江而建,青云閣煌煌而立,才子驕客,群賢畢至,乃屬予作文以記之。
予觀夫灞南勝狀,在灞河滔滔。銜遠(yuǎn)山之威,吞繁華之盛,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江山無限之大觀也。然則南通灞城,更借京都龍臺之華,遷客騷人,多會于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余曾遙想,若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fēng)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曜,山岳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江山樓也,則有去國懷鄉(xiāng),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又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江山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fēng),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yuǎn)則憂其君。是進(jìn)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蘇凌吟誦此文,開始時聲音悠然綿長,到后來,抑揚頓挫,慷慨激昂,其中又有蒼涼浩瀚,慷慨悲歌之音。
起初臺下多有議論之音,漸漸的那聲音竟然越來越小,到蘇凌吟誦到中間之時,有人已然眼含熱淚,直到最后,全場數(shù)萬之眾,皆鴉雀無聲,瞠目結(jié)舌者有之,潸然淚下者有之,暗自嘆息者更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