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護人員在幫最后一個嬰兒洗過澡又細致檢查一番后,開始按照排列的順序把嬰兒逐個用小推車送回母親的身邊。
圍在玻璃墻外的家屬有跟著護理員一起回去產婦病房的,也有提前回去跟家人報備孩子已經洗完澡馬上就被送回來的,還有幾個實在不放心一步都不肯移開的……楊悠悠沒去注意這些人影,等兩名醫(yī)護在她默念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再次返回,然后進去育嬰室里重新推出嬰兒送走后,她快速且毫不遲疑的走向上鎖的大門,用門禁卡貼上門鎖。
短短不到兩秒鐘的時間她整個人都快要被冷汗浸透,她害怕這張卡不好用,更怕那兩個離開的醫(yī)護突然不按時間返回,還有更多復雜后怕的內容她都來不及想。
‘滴滴’兩聲提示音,電子鎖‘咔嚓’一聲打開了。
楊悠悠連氣都敢喘,開了門閃身進去,然后迅速通過內里的走廊快步走向她目標中的小嬰兒。
她裝模做樣的拿著一沓單據核對著目標之一――‘展贏’,實際上只是在速度確認扣在嬰兒車上的基本信息,因為她只能看清楚展贏的臉,所以省去了她再行確認的時間,下一個目標就是吳曉蕾的孩子了,她記得吳曉蕾進了育嬰室后抱起的那個孩子是在――轉身左手邊的第叁個。
母親的姓名核對完畢,她頭都沒敢抬,就怕站在外頭的嬰兒親屬察覺出她的奇怪跟異常,盡管她已經盡所能的把自己偽裝的像個醫(yī)生。
她繼續(xù)在心里默數,手指冰冷麻木的把兩個嬰兒的小推車一起推出隊列,走向位于隔壁的澡間檢查室。
站在玻璃窗外的幾個家屬并沒有懷疑楊悠悠的身份,更在確認那兩名嬰兒不是自家的孩子后只好奇了幾秒就不再多想。
在隔絕了外面大多數的視線后,楊悠悠掀開了兩個小嬰兒蓋在身上的不同花色的小被子,根本沒有時間讓她去驚愕新生兒的柔軟,她托住展贏嫩呼呼到讓人不敢使勁兒的腳丫,用門禁卡上掛著的指甲刀就著腳環(huán)的卡扣位置剪掉了一小塊。
腳環(huán)被取下后就再難扣緊,可這爭分奪秒的時候她哪里還有精神再去顧慮這些,只能把剪掉的那一塊硬塞進破口以保證從外表上第一時間看不出來,然后祈禱佛祖保佑。
成功交換了腳環(huán),再把兩個嬰兒換進對方的小推車里,在給他們蓋上被子的那一刻,本該熟睡的兩個嬰兒竟然醒了一個。他醒了之后并不掙扎哭鬧,安靜的睜著眼睛,眨也不眨的就盯著楊悠悠看。
小小嬰孩兒的眼睛又黑又亮,狹長的眼型眼尾上挑,已經初具未來成長后的柳葉眼形,他臉上是最純粹的懵懂,可映在楊悠悠的眼中,總感覺那是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精明。
“別看我,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如果連這樣都改變不了你的命運,那我真的……無能為力了?!睏钣朴埔贿呅÷曊f著,一邊把兩個掉換完成的孩子推出去,重新插回各自的隊伍,再一刻都不容停頓的打開門走出去,頭也不敢回的拐彎消失在轉角。
跑回保潔室的楊悠悠雙腿軟得快要站不住,硬繃著一口氣把一切全都歸位,換回自己的衣服后,明知道這時候并不適合再回現場,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走向育嬰室進行最后的確認。
重回犯罪現場是反刑偵的大忌,可事已至此,她必須保證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有效成功的。
楊悠悠隨著其中一名醫(yī)護走向位于直線走廊盡頭的產科病房,躺在嬰兒推車里的小娃娃半睜著眼就那樣安靜的看著她的方向。
說實話,被一個這么大點兒的嬰孩瞠著黑亮的眼睛不錯視線的盯住其實是挺嚇人的,尤其對楊悠悠這個做賊心虛的人來講,她總忍不住去想自己功敗垂成,然后被關進監(jiān)獄等待審判,又因為不屬于這個空間而引起科學猜想,一輩子就結束在實驗室或時空夾縫里的樣子。
“乖乖睡覺吧,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跟注意,這次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別到處亂跑,別被奇怪的人抓到,別去做違法亂紀的事……”她知道自己的聲音現在被人聽見只會奇怪,所以特意放緩放輕,更低到連她自己都辨不清,“你要好好長大,去認識新的人事物,以前的那些痛苦也不再屬于你了,對你來說,未來一定充滿美好……”
不知道是他聽見了她的話,還是聽懂了她的指示,前一秒還睜著好奇眼睛的小嬰兒閉上了眼睛,待睡未睡時,裂開沒牙的小嘴兒露出了讓人禁不住想要融化的軟乎乎的笑臉。
“……你的感謝我收下了……”楊悠悠停住了跟隨的腳步。
醫(yī)護按照名牌把寶寶送回了母親身邊,又多叮囑了新手媽媽一些注意事項就繼續(xù)回去工作了。
在一切都沒有塵埃落定前,楊悠悠不敢離開醫(yī)院,更不敢把注意力從吳曉蕾的身上移開,唯有默默守候、等待。
空閑的時間是難熬的,她翻來覆去的猜想著展贏這一次會因為她的參與改變成什么樣,又忍不住去想邵澤的人生因為她的改動而變成什么樣,盡管這兩個人都稱不上什么好人。還有她自己,這一次的她要怎么才能平安跨省找到自己好順利回去?
“啊……”楊悠悠看著對面墻壁,木呆呆的發(fā)出蠢鈍的聲音,她怎么會把這么重要的事情忘掉了?她沒錢沒身份證件,又沒有可靠的人幫助,難道要靠雙腳?可路途中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fā)生,聾啞,眼睛還不好,她又要怎么自救?
這是天意讓她必須舍己救人,但不負責解決反噬是嗎?一定要讓她搭上自己,賠上自己才算圓滿嗎?這世道還有沒有天理?這是明擺著惡人坐擁天下,好人寸步難行?
楊悠悠扶額皺眉,這其中一定還有轉圜的余地。200x年,她七歲,七歲那一年有沒有發(fā)什么過什么事?什么重要的事……
拼命去回想久遠記憶的她在層迭無窮的畫面中搜尋可以延伸的影像,暗色調的塵封畫面被她一點點擦掉朦朧,再用重筆勾勒出所有物體的形狀跟曾經的懂事瞬間。
那是她對‘家庭’這一名詞最深刻的體會,也是她第一次默默面對婚變的父母,承受著她那時候根本不該承受的認知。","chapter_title":"三一一、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