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抽絲剝繭（二更）（第2頁）

盧源苦笑：“先父是百戶，故去后我為了襲百戶之位，被上官誘騙，掏空了家中積蓄上下打點(diǎn)，結(jié)果竟被人頂?shù)粑恢?，連早早說好的婚事都?xì)Я?，我?dāng)時萬念俱灰，黎淵社就是在那個時候找上的我！”

海玥道：“可你至今依舊是校尉？”

盧源嘆息：“不瞞公子，我入會時，是要一步步往上爬的！百戶不夠，我要升到千戶，甚至當(dāng)鎮(zhèn)撫使……后來看開了，何必貪圖那大富大貴，能悠閑度日，已是多少人不可求的福氣！”

“這就說不通了！”

海玥皺眉：“以你之前表現(xiàn)出來的身手，若是不爭百戶之位，完全可以在校尉里安穩(wěn)度日，何以加入黎淵社，走上謀逆之路？”

“起初我也不知黎淵社敢膽大包天，刺殺太后??！”

盧源繼續(xù)嘆氣：“我原本想著，就是朝中哪位大官，私下里培植的勢力，天底下那么多紛爭，跟誰不是跟？至少黎淵社真的在行善積德……”

海玥道：“行善積德，為天下蒼生謀福祉，你和周世安都是這么想的？”

“是！”

盧源點(diǎn)了點(diǎn)頭：“周世安看不慣天底下有那么多冤假錯案，而刑部和大理寺復(fù)核案情時，其實(shí)并非一無所知，但為了不駁地方按察使司的面子，故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初周世安據(jù)理力爭過，險些丟了差事，就再也不出頭了，讓黎淵社暗中搭救那些蒙冤之人……”

海玥道：“然后這群被地方衙門冤枉的人，再為黎淵社賣命？”

“但至少是搭救了，有時候救的不止一人，而是一家人！”

盧源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悔意：“黎淵社并沒有虧待過我們，這或許也是那三個人被抓入詔獄后，至今也沒有交代的原因吧！”

海玥直接道：“所以‘百花釀’在你眼中，也是救民于水火了？”

盧源神情再變。

“看來你對這種巫藥有幾分了解。”

海玥將未來鴉片的禍害，借用南洋巫藥的名頭加以描述：“這種巫藥在南洋可以控制人心，起初令人百病消解，飄飄欲仙，待得習(xí)慣了它的藥性，只要一日不服，渾身就如萬蟻噬心，苦不堪言，最后為了渴求一劑，傾家蕩產(chǎn)，妻離子散，乃至為人最基礎(chǔ)的尊嚴(yán)，都可以徹底拋棄！”

盧源臉色微微發(fā)白，澀聲道：“周世安也不認(rèn)同百花釀，說此物禍患無窮……”

“但‘翼火蛇’卻得意洋洋地宣稱，借由此物，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控制京師權(quán)貴，為所欲為，從南洋巫藥的特性來看，確實(shí)不假！”

海玥冷聲道：“而周世安和你哪怕嘴上不愿，實(shí)質(zhì)的所作所為，也是助紂為虐的幫兇！‘抑君權(quán)，正綱紀(jì)，為天下蒼生謀福祉’？我也不與你爭辯對錯之類的大道理，只問一句話，你午夜夢回之際，難道就沒有想過，這個口號是如何的虛偽可笑嗎？”

盧源徹底沉默下去。

海玥此言，一方面是看出對方心底深處其實(shí)還有動搖，萬一在接下來的行動中，盧源突然生出決絕之念，哪怕犧牲自己和家人，也要保護(hù)“黎淵社”的其他成員，抓捕行動就可能前功盡棄。

另一方面，也是隱隱察覺到其中似有蹊蹺之處，送信抓人不見得穩(wěn)妥：“周世安是刑部老吏，專為探明卷宗里的冤情，對于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結(jié)社來說，這個位置可以源源不斷地補(bǔ)充成員，是至關(guān)重要的！而相比起來，‘百花釀’的事情其實(shí)不需要他出手，完全可以由其他人來引導(dǎo)趙文華，為什么‘翼火蛇’的行動，要讓這位‘井木犴’蒙受暴露的風(fēng)險呢？”

盧源怔了怔：“我不知……或許是因?yàn)橹苁腊蔡狭?，身體已是不行了？”

海玥搖頭：“可周世安原本是有替役者的，是那個人入京出了意外，才沒有繼承成功，這個理由不成立！你也是錦衣衛(wèi)，拿出令尊百戶的教導(dǎo)，這些年間積累的經(jīng)驗(yàn)，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盧源被引導(dǎo)著，一時間竟真的站在錦衣衛(wèi)的思路上了，突然靈光一閃：“我第一次送名單時，周世安當(dāng)時對我說的話很古怪，現(xiàn)在想來，名單恐怕是他自作主張送過去的！不是‘翼火蛇’要求‘井木犴’配合，而是‘井木犴’在臨死前有意配合了‘翼火蛇’？但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如此倒是不奇怪了，‘井木犴’周世安并不贊同‘百花釀’的行動，偏偏又派你送去了一份飲酒的成員……”

海玥從懷里取出趙文華所寫的名單，目光大動：“理清楚這層關(guān)系，再看這份名單，或許就不是配合，反倒是一種威脅了！‘翼火蛇’的真身，不會就在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