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周宣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對方的眼神,但旋即又直視過來,滿是悲涼地道:“海十三郎,等你到老夫的年齡,立功無數(shù),卻仍舊在地方蹉跎,無法得見天顏,便知道這種無奈的滋味了!”
“所以鐵面判官向來不重名利,不為升官,都是假的?”
一道憤怒的聲音傳了過來,陸炳也從黑夜里走出。
布政使司的爭吵告一段落,他擔(dān)心這里,立刻趕了過來。
然后就見到了兩人對峙的這一幕。
而與海玥說話時,周宣尚且平和,陸炳出現(xiàn)這一問,他卻是勃然大怒:“弘治十三年,福建沉尸大案,老夫親帶人刨開三里淤泥尋出鐵證;正德二年,鹽梟劫官船,是老夫繪制海防圖,再親率衛(wèi)所士卒,剿滅鹽梟匪寨;此后再至廣西,三年斷土民爭地案兩百九十七宗,無一不服,再理黎瑤訴訟……”
“老夫在州縣時,便得刑部下堂諭嘉獎,可按察司偏在敘功折子里提了一句‘然刑名過峻’,就這五個字,生生斷了老夫的升遷之路!”
“同時一位刑部堂尊的門生,那個在任上斷錯三起命案的推官,瀟灑地升任京師六部……”
“朝中有人好做官,這個道理老夫年輕時不信,只以為立功多了,自然能得到上官賞識,直到這么多年,吏部考功司的批文里,一句句‘老成練達,宜留任地方’的評價,每次都把老夫壓在地方,才悔之晚矣!這個時候,方尚書的侄子請老夫赴會,老夫能推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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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面判官……不愿升官,只求破案的鐵面判官……哈!陸舍人,你愿不愿意當(dāng)這種鐵面判官?你們有誰愿意當(dāng)這樣的鐵面判官?。 ?/p>
陸炳被一通質(zhì)問,質(zhì)問得懵了。
到底誰才是犯人?
海玥則是默然,嘆了口氣。
未經(jīng)他人苦,不勸他人善。
周宣已近花甲之年,即便再升上去,也不過是到六部任侍郎,事實上與他如今的地位相比,并沒有明顯的提升。
但更多的,是一種執(zhí)念,一種不甘。
他認為自己理應(yīng)晉升,偏偏始終在地方蹉跎。
而那些才能遠不及的,卻因為朝上有人,輕松入京為官,自是心氣難平!
換做任何人,都會心氣難平!
所以原本氣勢洶洶前來質(zhì)問的陸炳,面色陰晴不定,最后同樣化作了一聲嘆息:“周臬臺,你可知陛下早聽過你的刑名,是贊許過的!”
“陛下知道老臣?”
周宣眉宇間的怒意戛然而止,蒼老的身軀輕顫起來。
按理來說,一省按察使,怎么都該入天子的眼界,但兩廣畢竟是嶺南這樣的流放地,遠不是江浙可比,一般情況下,天子也就是知道有這么個人,具體情況則是一片模糊了。
而陸炳之意,顯然是陛下知道他多年的功績,并予以關(guān)注。
陸炳朝著北方拱手作禮,由衷地道:“陛下英斷夙成,勵精化理,網(wǎng)羅才實,力求除一切弊政,令天下翕然稱治,豈會不知你這等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