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滌小名叫阿薔,這個名字是她媽媽在產(chǎn)房想的。
“別做溫室里的玫瑰,”
那天,母親虛弱地躺在彌漫著消毒水味的病床上,指尖劃過窗外攀滿欄桿的野薔薇,語氣輕得像夢話,
“我的女兒要像它――”
“就算長在臭水溝邊,也能開出帶刺的花?!?/p>
十六歲的周若滌站在魚攤前,不銹鋼盆里的鯽魚突然甩尾,腥水濺在她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上。母親佝僂著腰刮鱗片,圍裙沾著暗紅色的魚血,像幅褪了色的油畫。
“阿薔,過來?!?/p>
母親直起身,喘了口氣,從鐵皮錢盒最底下摸出三張百元鈔,指尖因常年浸水顯得蒼白發(fā)皺。
“新學校要買校服?!彼彦X塞進她掌心,拇指來回擦著,動作小心又粗糙。
“別讓同學知道咱家是賣魚的?!?/p>
周若滌低頭嗅了嗅袖口。即便用檸檬肥皂搓了五遍,那股腥味還是如影隨形,像刻在基因里的印記。
“知道啦?!彼χ舆^錢。
卻在轉身時塞回母親圍裙口袋,指尖碰到里面躺著的退燒藥,母親的體溫隔著布料燙到她心里。
她還記得昨天在巷口等周嘉蔚的時候,圍繞在她周圍的蚊子格外猖獗,給她小腿上叮了好幾個紅點。
遠處傳來電動車急剎的聲音,周嘉蔚像陣風似的沖到她面前,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濕,他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
“怎么不進去?”
他喘著氣問,摘下頭盔時劉海濕漉漉地貼在額前。
周若滌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本來想說,其實沒必要把她送到最貴的私立高中。只是個高中,為什么要負擔這么重呢?家里已經(jīng)這么難了,哥哥甚至連大學都沒上成,而她卻在享受最好的資源。
周嘉蔚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只輕輕嘆了口氣。
他伸手替她把耳邊濕掉的碎發(fā)別到耳后,動作輕得像小時候哄她睡覺。然后,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塑料袋,里面熱氣還沒散干。
“趁熱吃。西街那家燒烤,我跟老板多要了點辣?!?/p>
他頓了頓,嘴角揚起一點不明顯的笑意,“你開學住校了,就吃不上這些垃圾了?!?/p>
袋子里是兩串烤饅頭,油滋滋的,撒著厚厚一層辣椒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