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尖銳跋扈的聲音開口,“當(dāng)初爸死了廠里面分得體恤金,你們老大家拿的最多,現(xiàn)在好了,老婆子病了你們這是打算一毛都不出了?”
說話的人正是吳秀英的二兒子的媳婦。
此刻另一道聲音響起,“二弟妹至于嗎,當(dāng)初就是拿了那么點錢!你一直嫉恨我們這么久?這些年家里面的那些親戚,那個不靠我們家才高看你們一眼!你們家沾了多少光,現(xiàn)在倒是說起錢來了……”這個是吳秀英大兒子的媳婦,語氣極為不滿道。
“哎喲喲,是沾了不少,各個都說我們是你們家的窮酸親戚,可沾光了呢!老大家的,我不管,這錢你們必須全出!”
“憑什么!媽對你們老二家就不偏心了?你家男人的賭債不是媽還的?搞得便宜都是我們家占的一樣。”
“……”
吳秀英聽著外面的爭吵,長滿皺紋的臉滿是滄桑,心空空蕩蕩的,只剩下一片涼意。
沒想到她吳秀英逞了一輩子的強,最后竟然是這樣的結(jié)果。
這幾十年,她一個沒讀書的寡婦帶著這三個兒子,供他們讀書上學(xué),結(jié)果到頭她老了病了,沒價值了,病都不愿意給她治了。
老大家,在家里最困難的時候她一個人在棉紡廠加班加點,把三分之二的撫恤金給了老大讀書,把眼睛熬壞了才湊齊了他一整年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后來又要下海經(jīng)商,她把她幾乎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供他創(chuàng)業(yè)……
老二家,日子好起來的那兩年卻染上了賭博,眼看著兒子手都要被人砍了,不得不拿出自己動手術(shù)的錢去給他還債,其實那個時候治病或許還不會拖到現(xiàn)在的胃癌。
老三家她也是出錢出力幫他們帶孩子養(yǎng)孩子,自認為付出了一切。
唯獨……
“媽……”小女兒李玉珍聲音有些哽咽的開口。
吳秀英混濁的雙眼吃力地尋著聲音看她,李玉珍手里端著一點點流食,已經(jīng)人過中年了,明明是家里年齡最小的,但她瞧著卻比她大兒媳還老。
“咱們不聽啊,”李玉珍一點點抹去吳秀英自己都沒發(fā)覺的眼淚,“你放心,我和成安商量了,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救你,你好好吃飯,醫(yī)生說了有康復(fù)的可能性的,咱們肯定會好起來的?!?/p>
吳秀英感覺到女兒手里的溫?zé)?,眼睛更加濕潤了?/p>
她已經(jīng)是病晚期,連話都說不出幾句了。
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
可這兩年來都是小女兒一家風(fēng)雨無阻的照顧她。
吳秀英當(dāng)年為了供三個兒子,她那時也是沒有接受新思想的婦女,總覺得女兒沒什么用,就對女兒不怎么上心,其余三個孩子一家她真是用心用力的去照拂。
后來還被幾個兒子教唆著,把李玉珍哄著給了一個三十歲沒正經(jīng)工作和單位的男人,拿了一筆彩禮給幾個兒子娶媳婦。
誰知那酗酒家暴的男人,害的小女兒流了兩個孩子,因為這彩禮一直沒辦法離婚。
好在女兒成倍還清了彩禮,順利離婚了又嫁給了現(xiàn)在的丈夫,也算日子好過點了。
吳秀英沒讀過書,只知道她對不起她的姑娘,如果不是她,李玉珍就能和成安早早的在一起,也不用耗到這個年紀,連個孩子都沒有。
悔啊……
吳秀英顫著手,一點點回握住李玉珍,面如枯槁的老太太顫抖著干癟的唇,“媽……媽,對…對不……對不起你……”
“好好跟,跟成安過,他,他是個,好,好的。”
李玉珍頓然錯愕,她沒想到固執(zhí)了一輩子的母親會給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