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日,我在祠堂香爐之下發(fā)現(xiàn)了父親的遺書。原來那場‘急病’,是有人在他茶中下了慢毒;原來我敬愛的叔伯們,早在我父親咽氣前就瓜分了他的財產?!?/p>
他語氣一如往常,謝晚寧卻從中聽出些淡淡的苦澀。
“我不甘心,我想替父親要個說法,可我沒想到,在我發(fā)現(xiàn)父親遺書后,只同母親身邊最信任的紅曉說了,讓她立刻告知母親,結果她竟趁四周無人,狠狠將我推進池中,摁著我的頭想將我溺死,我用盡全力拉她下水,將她作為墊腳石爬了上來?!?/p>
許淮沅低低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卻聽不出半分歡愉,只有無盡的蒼涼。
“我渾身濕透地站在池邊,看著紅曉在水里掙扎,咽氣,忽然想起她曾給我熬過無數(shù)碗藥,說怕我讀書太累,傷了身子?!?/p>
他的指尖微微發(fā)顫,聲音卻平靜得可怕,“怪不得我總覺得身體不知為何很是沉重,后來到那一刻才明白,原來那些藥,是毒?!?/p>
夜風嗚咽,吹得火星四散,像一場無聲的祭奠。
“紅曉是母親的陪嫁,看著我長大,她尚且如此,那這許家,還有誰值得信任?于是,我只能再次跳進湖中,在一片寒冷中,等待別人將我撈起,然后裝作什么都不知道?!?/p>
他緩緩抬起眼,眸中映著跳動的火焰,“可每夜入睡前,我都會想,明日醒來,會不會有人在我的飯菜里下毒?會不會又有人笑著遞我一杯穿腸的酒?”
謝晚寧看著他蒼白消瘦的側臉,忽然想起初見時,他對自己傷口的故意試探——
原來,那是經歷背叛與生死之后,刻進骨子里的防備。
“再后來,”許淮沅輕輕咳嗽兩聲,“哪怕我再小心,我的身子還是慢慢的壞了。王太醫(yī)說是憂思過度,郁結于心,可我看他把脈后眼底露出的輕松便明白,從小到大,在母親的信任之下,他給我開的‘補藥’,早就一點一點蝕空了我的身體。”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謝晚寧卻仿佛看見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在無數(shù)個深夜里獨自蜷縮在床角,喟嘆這人世的蒼涼。
誰值得信任?
誰堪得信任?
祠堂的火焰漸漸弱了下去,遠遠看去,就像是燎原之后,那風吹不滅的星火。
“竟然這么慘……”
謝晚寧重重的嘆口氣,拍了拍許淮沅的肩。
“你放心,扳倒許家的任務,我一定幫你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