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酌這時徹底沒了困意,從堆成一團的被褥中坐起來,臉頰上還殘留著困倦中印出的睡痕,蹙了蹙眉,先問出口的卻是:“你身上怎么有血,哪兒受傷了?”
說完,他的目光又落在段煊沾血的衣袖上,心中不知是驚愕還是摻雜著其他情緒。
郁酌沒想到對方會默不作聲地獨自做了這些,也沒想到,他以為的一句安慰性的承諾,段煊卻是在無比認真地去實現(xiàn)。
“沒有?!?/p>
窗簾被拉開小半,天色仍然有些灰蒙,只有若隱若現(xiàn)、柔軟的光線鋪下來,段煊垂眸看著郁酌。
看到他睡亂的頭發(fā),有瞥見對方隱含情緒而皺起的眉尾,光下潤亮的眼眸中滿是自己的身影,段煊終于忍不住,按壓一下對方的下巴,手腕微抬,嘴唇覆上去,親一下:“放心,一點兒傷都沒有,身上這些不是我的血?!?/p>
又親一下。
明明剛從混亂中脫身,肌肉也還是緊繃的,聲音微啞,段煊語氣卻又低又慢,窸窣聲中,冷硬的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
郁酌臉上不出意外地蹭上一點痕跡,被親了又親后,原本還想質問幾句,思緒卻頓了一瞬,接著就聽見對方繼續(xù)說:“休息之后,我們就去幸存者基地?!?/p>
郁酌微微揚眉,抬眼看他。
段煊:“那里有軍隊和有實驗室,最頂尖的研究員和技術也聚集在里面,很安全?!?/p>
這是他早就規(guī)劃過的路線,實際上,很久之前段煊就被數次邀請過,卻因為各種原因回絕,現(xiàn)在看來,這是最合適的選擇。
而在此之前,他們也決定先去找一趟廣播員,既是受人之托,認為替人辦事有始有終,也是想著是否能從對方那里得到什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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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氣干燥,車輪軋過路面,塵土飛揚。
蔣自明他們各自去探望家人,車上只有段煊和郁酌。
當車輛停在一棟看似廢棄的矮樓前時,郁酌還是禁不住有些遲疑。
“到了?”
矮樓破舊,似乎完全是由磚瓦砌成,墻壁噴漆,掛著各種夸張而陳舊的數字、符號和噴灑的血跡,外部堆滿雜物,野草叢生,根本不像是有人類生存其中。
然而緊接著,車輛剛剛停穩(wěn),轟隆一聲,墻壁居然緩緩自中間分開,劇烈響動中,泥沙混雜著塵土簌簌掉落。
待兩人視線清晰,眼前出現(xiàn)一處能供車輛進入的小型升降臺,即使只是遠遠一眼,也能輕易看出其精密程度和構建成本。
段煊壓了一下眉,在車邊留了個記號,開車駛入。
矮墻在身后關閉,視線立即黑暗幾秒,短暫的失重感后,周身的聲響驟然停歇,視野也瞬間變得開闊,觀察情況半晌,兩人打開車門。
從對方第一次出現(xiàn)開始,郁酌猜測過很多次廣播員的身份,也懷疑他的目的,雖然大概能從失真的聲音推測他的年齡,卻還是只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此時下車,看見四周的環(huán)境,他思索幾秒,隨即瞇了瞇眼。
周身隱隱泛著濕冷氣息,顯然已經到了地底,車剛熄火時,空曠的室內還響著回聲,很快歸于死寂。
四周沒有其他擺設,空蕩蕩一片,應該只是個暫時的停泊區(qū),幾盞燈掛在頭頂,不遠處的大門泛著獨屬于金屬器械的冷光。
郁酌手里裝著藥劑的箱子被段煊接過去,沿路朝前走了一段,按下墻邊微亮的按鈕,自動化電梯緩慢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