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仍舊不能讓胸口塊壘松動,看著面前搶著背鍋的少年,終于忍不住一吐為快:“若是為了你好,怎么會十幾年來都不爭取讓你讀書?若是為了你好,怎么會你爹一句話就讓你長年累月用麻布遮臉?若是為了你好,為了自己的孩子能享受俗世的感情和快樂,一般的娘甚至可以以死相拼!”
謝紅苗的手不自禁地握成了拳:“紫衣,你并不愚鈍,只要你仔細想想便能明白,你娘心中最看重的是她的老爺……而不是你?!?/p>
流著淚的少年又是良久的沉默。
要承認自己不被愛,或者不那么被愛,是很痛苦的事,所以有時候哪怕事實擺在眼前,哪怕外人都能看出,身在其中,卻會一直忽視、一直回避、一直騙自己。
而自己不得不殘酷地逼他承認,總好過他將周嘉禾的受苦和過世都攬在自己身上,負疚一輩子。
“我……”美麗的少年張了張口,然后臉逐漸地皺起。
痛哭,失聲。
謝紅苗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纖弱的肩膀。
幾乎是同時,少年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將自己的臉埋在了他懷中,放聲大哭。
“嗚嗚”的悶響重重地敲在人心上,溫熱的眼淚透過了外衣內(nèi)衾,沿著謝紅苗的胸口淌下來。
此時無需言語,只要堅定不移的陪伴。
謝紅苗伸手,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少年的背,安撫著他的情緒。
直到他發(fā)泄完后,在極度的疲憊中沉沉睡去。
謝紅苗動了動,哪怕進入夢鄉(xiāng),少年仍緊緊地攀著自己。
對方的身上,散發(fā)出越發(fā)濃郁,仿佛將人整個人包裹其中的花香。
但謝紅苗此時卻沒有什么想法,帶著鐘紫衣緩緩躺下,看看已經(jīng)暗下來的天色,一只手臂曲起做枕,一只橫在自己眼前擋住月光。
一室靜謐。
過了良久,黑暗中響起管理員y的聲音:“謝師父……你……哭了?!?/p>
“我……”謝紅苗張了張口,發(fā)出了沙啞的聲音,“我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情?!?/p>
被鐘紫衣的痛哭觸動了內(nèi)心某個隱秘的角落,突然想要對著誰,說一說:“……我很小的時候,爸媽離婚了,把我留在鄉(xiāng)下的外婆家。外婆年紀大了,我每天要干活,鄉(xiāng)下的小學也很破……那時候天天盼望著進城,找他們。直到我十四歲的時候吧……外婆沒了,我背上行李去找他們,但是……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家?!?/p>
“我在這頭住住,那頭住住,漸漸地,我就明白,他們有自己的孩子,我只是一個外人……甚至更糟,他們離婚的時候鬧得很難看,他們都還恨著對方,看著我,就是看到了那個恨的人的影子……”
“那時我哭過,鬧過,離家出走過,還偷偷買過藥……”謝紅苗的手落在鐘紫衣的頭發(fā)上,很輕,“所以我知道,不被愛,真的很難受……很難受的?!?/p>
“謝師父……”縱然外人聽不到,管理員y的聲音還是放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