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理論上講,這局原該拘無重贏。因為拘無重的箭是實實在在扎在了靶心正中。
從情感上來講,吳賢文是希望自家那躲在北翼當駙馬的主子能贏。
他本打算和稀泥,準備來個平手,并列第一。
可箭神在他這個裁判開口之前,就先一步以箭神之名承認自己輸了。
底下哥洛正在跟不服氣的伏令解說,“你還別不服氣,箭神承認輸了,絕對不是謙虛。你想,一支箭要穩(wěn)穩(wěn)插進另一支正飛速離弦的箭的箭尾上,那是比射進靶心還難的吧?”
伏令一想,“確實難得多。”
哥洛腦子轉(zhuǎn)得快,“而且看得出來,他倆互相完全能用耳力算對方的箭速。在這過程中,岑哥哥其實還需要比箭神多一個步驟,因為他要控制箭速,既不能超過對方,又不能落后太多,然后在合適的位置上進行雙箭合一。你自己去想,難嗎?”
伏令顯然被說服了,“嗯,分析得有道理?!?/p>
“有個屁道理!”布思走近這兩個小將,伸手搭在哥洛肩上。
哥洛不喜歡布思,掙脫他的爪子,“做人要講道理嘛。我們學箭術的,講究的是心純箭精。雜念太多的人,是學不好箭術的。你說是不是,伏令哥哥?”
伏令正想說“那是當然”,目光撞上布思陰戾的眼睛,把正要脫口而出的話生生給咽了。
溜了溜了,惹不起。
哥洛也跟著溜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布思看他的眼神有種說不出來的怪,就好像剝皮拆骨那種,光是眼神就讓人粘膩膩的難受惡心。
他想起出發(fā)前,母親叮囑的,“少年在外,要記得多保護自己?!?/p>
咦……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哥洛腦子里閃過一些不好的念頭,不由得在七月的熱風中打了個冷顫。
他想去找箭神。
抬頭一瞧,箭神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那眼中遍布血絲。
此時,拘無重縱身跳下馬,朝著岑鳶一步一步走去。
他沙啞著嗓音,以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前世謝先生救命之恩,今世謝先生守護之恩。從今往后,我拘無重的命,就是先生的?!?/p>
岑鳶怔愣。
拘無重眼淚奪眶而出,卻是鄭重而肅穆,“先生若有一日用得上拘無重,拘無重萬死不辭。”
岑鳶皺眉,“你……”
“我看到了?!本袩o重不知道怎么解釋這種現(xiàn)象,如同喚醒了前世,又如同看了一出人生大戲。
而大戲里的主角是他自己。
他無比愧疚,又無比感恩,“謝謝你保護格雅,保護我的妻子。沒有你,這一世,我……”
拘無重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