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澈特意多看了北茴兩眼。
卓祺然將要迎娶的夫人……就算是婢女的身份,通身氣度也勝過梁國皇宮六尚女官,難怪能入得了卓祺然的眼。
他入了暖艙。
時安夏正等著,溫言邀請這位梁國五皇子入座。
北茴俯身斟茶,在岑澈的注視中,連手腕都不曾抖一下。
滾燙茶湯在青瓷盞中旋出一道琥珀色弧線,水線在盞沿三分處戛然而止。
廣袖輕斂,退后兩步行了個標準的萬福禮。她腰背如松竹般挺直,屈膝時裙裾紋絲不動,連鬢角垂下的珠穗都不曾搖晃半分。
“謝公子請用茶?!北避盥曇羟宕嗬?,如檐下被風吹動的冰棱,“奴婢斗膽代公主問您,可猜得出這是什么茶?”
岑澈垂眸看向茶盞。
湯色澄澈如琉璃,葉片在盞底舒展成雀舌狀,可那香氣卻隱隱透著鐵銹般的凜冽。
這是邊關(guān)將士常嚼的那種混了鹽巴與血沫的茶磚。
岑澈湊近深嗅,片刻抬眼時正捕捉到北茴唇角轉(zhuǎn)瞬即逝的弧度,“血沫茶?還摻了三分珙城特有的雪頂霧芽?”
北茴只笑不答。
時安夏也溫溫一笑,嗔了北茴一眼,“好了,北茴別嚇著客人,你且換上好茶來?!?/p>
擺明了待客如待敵,七分燙,三分毒。
北茴這才撤了血沫茶,向著岑澈深深一福,“剛才跟公子開個玩笑,還望公子別往心里去?!?/p>
七分禮遇,三分殺機。這是下馬威!哪是什么玩笑。岑澈淡淡抿唇,“不打緊,公主身邊的人都好生風趣?!?/p>
時安夏待北茴重新?lián)Q了茶,才開門見山道,“聽我大伯父說,謝公子讓出了十輛馬車,本宮心存感激。不知謝公子手上還有多少輛馬車?正作何使用?可否都讓給本宮應(yīng)急?”
不是有意套近乎嗎?
遂你愿,成全你又如何?
誰知岑澈竟拒絕了,倒是個有主意的。
他起身,向著公主深深一揖,“恕難從命,公主見諒。在下的馬車里全是棉衣棉被棉鞋,還有大夫和藥材,都是要去往鐵馬城救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