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夏見北茴新沏了茶,便信手接過,一手端著茶盞,另一手仍舊捻著盞蓋悠悠撥弄浮葉,“別慌,此事是不是真的,手上有沒有沾染人命,官府一查便知?!?/p>
行走的法令大典時云起:“北翼律法有云,奴婢包括妾室犯了大錯,主家需得呈報官府,獲準(zhǔn)后方可將其殺死,此稱為‘謁殺’;私下動刑,草菅人命,未報官府存檔者,輕者杖五十,重者除杖責(zé)外,處流放或死刑?!?/p>
楊氏心知肚明要完,慌了,“我沒,沒殺,沒殺人!”
“沒殺人你慌什么?”時安夏居高臨下睨她一眼,“放心,只要你沒做過,本公主必不會冤枉你。但你如果做了,江城府衙若是能力有限,本公主自會動用東羽衛(wèi)親自審案?!?/p>
楊氏是后宅女子,哪經(jīng)得住這么嚇。她不知道東羽衛(wèi)是什么,但聽起來很嚇人,不由害怕得全身發(fā)抖,“是,是她自己,自己不小心,不小心掉進(jìn)井里……”
時安夏輕輕抿了口茶,“你跟本公主狡辯不著,一切證據(jù)說話。不會冤了你,也不會漏了你?!?/p>
隨著那句“也不會漏了你”落下,楊氏陡然暈倒在場上。
明思凌其實心里已明白了大半,但看著養(yǎng)了自己二十年的母親,到底沒忍住,“母親,母親……”
且他自己暗自有了一番計較,生母是個妾,死了便死了,不重要。他若是責(zé)怪母親,與母親離了心,往后他這嫡長子身份怕是保不住。
如此一想,心里便恨上了海晏公主多管閑事,將這種事赤裸裸揭開,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他這么想著,眼里泛起了陰毒仇恨的光,側(cè)目去看時安夏,“這是我唯一的母親!公主勿要多管閑事!”
時安夏涼涼笑開,“好個母慈子孝!可憐你死去的姨娘十月懷胎生了你這個孽障。”
明思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此時,場上的旁支們已經(jīng)亂了陣腳。
明承義的二孫子明天陽與三孫子明天慶忽然打起來,一時場上充斥著婦人的哭泣和男子的怒罵聲。
明承義的眼皮跳得厲害,“都住手,成何體統(tǒng)!”
但沒人理會他的怒喝,只是那頁記載這兩人之間恩怨的頁片最終被傳到明承義手里:明天陽與明天慶的妾室宋氏有染,宋氏所生的兒子明思英實為明天陽之子。
這綠帽都戴到家里來了,怎能不動手?
明承義但覺兩眼冒金星。這事兒別人不知道實情,他卻了解得一清二楚。
歸根結(jié)底,曾孫子還是他的親曾孫子。至于曾孫子的父親是二孫子還是三孫子,對他來說,都活到這把年紀(jì)了,也就沒那么計較。
但家丑被堂而皇之掀到桌面上,終究還是太難看。明承義投向海晏公主的目光,猶如淬了毒的箭。
時安夏只是朝他微微頷首,莞爾,仍舊悠閑地聞著茶香,品著清茶。
著實越品越餓……但場上的混亂遠(yuǎn)不止這點。
明承義還不知道,更扎心的還在后頭。
有人尖聲叫起來,那聲音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的興奮,“如緋,這紙上說你有孕在身了?”
猶如一顆驚雷,炸得眾人四分五裂。說話的人是明承義家的孫媳婦毛氏。
她手里拿的正是有關(guān)明如緋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