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蓁無動于衷,像一尊拒絕與外界溝通的石像。
他親手煎來的藥,無一例外,最終都被悄無聲息地傾倒于窗外的花叢下。
連續(xù)幾日水米不進,眼見那點點生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藍曦臣眼中終于染上赤紅。
他召來醫(yī)師,配了藥性極強的安神丹,趁她昏沉?xí)r撬開牙關(guān)喂下。
趁她無知無覺陷入深眠之時,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撬開她的唇齒,一點一點將溫水和藥汁渡喂進去,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
安神藥的分量很重,每日只有那么短短兩三個時辰,溫蓁能恢復(fù)一絲清明。
而無論藍曦臣正在處理何等十萬火急的宗務(wù),每當(dāng)這時辰將至,他必定會放下一切,推門進入寒室,沉默地守在那片逼仄的沉默里。
多數(shù)時候,是他低沉而疲憊的聲音絮絮地說著話。
從云深不知處進日發(fā)生了何事,講到彩衣鎮(zhèn)新出的茶點。
溫蓁閉著眼,無悲無喜。
只有當(dāng)他話語中提及某些她不愿觸碰的名字或過往,她才會極其緩慢地、無聲地側(cè)過頭去,用動作阻斷那聲音的傳遞。
他搜腸刮肚,講他少年時的趣事,說藍忘機剛學(xué)會走路時摔了一跤的糗態(tài),甚至講山腳下農(nóng)戶的雞跑進了藥圃惹得藍啟仁黑臉……所有試圖點亮沉寂的努力,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絲漣漪的回應(yīng)。
直到那一天。
藍曦臣替她掖被角時,像是突然想起一件極尋常的事,語氣平緩:“忘了同你說,前幾日忘機去了趟亂葬崗。
”他看到溫蓁長長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他繼續(xù)道,聲音放得更緩:“帶回來了一個小孩。
”溫蓁灰白如紙的面容上,如同被投入碎石的冰面,猛地一震,裂開了一道清晰的縫隙!那雙死水般的眼睛瞬間睜大,瞳孔深處像有什么東西被強行點燃了,驟然迸發(fā)出微弱卻灼目的光芒。
她甚至沒等藍曦臣扶她,竟是用手肘猛地?fù)纹饎⊥吹纳眢w,一個搖晃,差點栽下床沿!藍曦臣急忙扶住,可她像感覺不到疼痛,掙脫他的攙扶,跌跌撞撞,如同著了魔一般,踉蹌著沖向靜室的方向,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傷口的痛楚上,卻固執(zhí)得近乎瘋狂。
靜室里彌漫著淡淡的草藥氣息。
小小的孩童蜷縮在藍忘機素來簡潔的床榻上,睡得很不安穩(wěn)。
額頭滿是細(xì)密的冷汗,瘦小的身體在睡夢中不時抽搐一下,斷斷續(xù)續(xù)發(fā)出驚悸的、微弱的嗚咽和尖叫,像只受盡驚嚇的小獸。
溫蓁幾乎是撲跪在榻前,冰涼的、顫抖的手掌覆上孩子滾燙的額頭。
那灼人的溫度似乎順著指尖燙進了她冰冷枯死的心里,積蓄太久的淚水終于決堤,大顆大顆地砸落在溫苑汗?jié)竦男∧樕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