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第3頁）

”溫蓁俯下身，用力握住她浸在水中的冰涼的手，那觸感讓她心如刀絞，“怪我回來得太晚。

如果我們一起……如果……”她說不下去了，巨大的悔恨再次將她淹沒，“都是我的錯。

”虞溪卻緩緩搖了搖頭，仿佛要將那層虛弱的絕望搖散。

她抹了把臉上的水和淚，聲音里帶上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誰也不怪。

只是想說出來了。

就當(dāng)……被瘋狗咬了幾口。

……明天就好了……我還要去找表哥……我很快就好了……”這話像是對溫蓁說，又像是對自己下的命令。

溫蓁的心卻像被鈍刀子反復(fù)切割，亂成一團(tuán)。

短短兩三日的奔亡，噩夢接踵而至，每一次都幾乎將他們碾碎。

或許……或許從離開眉山起就錯了？若是一開始就冒險御劍……安頓好虞溪睡下，已是夜深沉寂的后半夜。

溫蓁沉默地傾倒掉染血的洗澡水，將地面殘留的水漬擦拭干凈。

走出西屋，只見歐陽笙倚靠著冰冷的土墻，垂著頭似乎睡著了。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慘白臉上深重的陰影，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也緊緊鎖著。

溫蓁將一盞小油燈放在兩人之間昏黃的光暈里，在他身邊不遠(yuǎn)處的門檻上坐了很久。

跳躍的微弱火光映著她同樣毫無血色的臉。

院外是無邊無際的濃稠黑暗，燈火如豆，在夜風(fēng)的侵襲下掙扎搖曳，隨時可能熄滅。

溫蓁的眼眶因未散的煙霧和長久無眠而干澀灼痛，心中的焦慮卻如同蔓生的藤草，越纏越緊。

“……你離開沒多久，他們就出現(xiàn)了。

”歐陽笙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沉寂，如同夢魘低語。

他并未睜眼，頭依舊低垂著，聲音干澀空洞：“……阿溪想去拾些枯枝生小火……也走開了片刻，那幾個……其中一個，曾是……是我家退出去的門生……他認(rèn)出了我，猜……猜到我跟著你……他們逼我說出你的去向……”他擱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攥緊，關(guān)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身體不受控制地小幅度顫抖著。

“我……我藏得很好……可……可他們像瘋狗一樣……我不夠快……不夠強……”他的聲音哽咽起來，充滿了對自己無能的羞恥和巨大的后怕，“……最……最低階的修士我都打不過……阿溪她……她回來救我……把他們引開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那么……那么厲害……也會……”話語破碎在壓抑的嗚咽里。

灶膛里殘留的余燼忽然“噼啪”一聲輕響，爆開一粒微小的火星，瞬間明滅。

“……是啊，她那么厲害。

”溫蓁的聲音同樣干澀，帶著無盡的苦澀和不甘。

火光映亮她眼底翻涌的痛苦，“可那群畜生……只會用最下作的手段……”有時候，溫蓁內(nèi)心深處會滋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疲憊。

是羨慕？還是無力？眼前這個歐陽笙，他有著說一不二的宗主大哥，有用不盡的金山銀山，哪怕是個修煉的廢人，也被十幾位頂尖的護(hù)衛(wèi)層層守護(hù)。

晨課修煉、夜獵爭奪、資源傾軋……所有這些壓在修士心頭的巨石，從未出現(xiàn)在他的世界里。

他是真正活在玉樓金闕里的公子，叛逆一回偷跑出來尋她，大約已是他此生做過最出格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