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景儀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硬生生將差點沖出喉嚨的驚呼憋了回去,整張臉憋得通紅!然而,一切都太晚了!那尊在夜色中徘徊的、散發(fā)著濃重死氣與危險壓迫感的無頭身影,似乎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異樣的、細微的氣流波動!它那斷頸處猛然轉向,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聲響,“望”向了藍景儀藏身的方向!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氣的殺意瞬間鎖定了那個角落!藍景儀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仿佛下一瞬那無頭尸的利爪就會撕裂黑暗,將他開膛破肚!他連呼吸都停滯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咻——啪!”一枚小石子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精準無比地打在不遠處的一塊假山石上,撞出清脆的聲響。
無頭兇尸的動作驟然停頓,斷頸處微微晃動,仿佛在“聆聽”。
下一刻,它龐大的身軀猛地原地轉向,帶起一陣腥風,直撲石子發(fā)出的方向!魏無羨早已預判了它的動作,身形只是如鬼魅般輕輕一滑,就在那巨大的、帶著殘暴力量的身影堪堪擦著他肩膀撲過的瞬間,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致命一擊!藍景儀死里逃生,雙腿一軟,差點癱倒,捂著狂跳的心口大口喘氣,額頭全是冷汗。
遠遠的樹影下,溫蓁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唇邊勾起一絲贊許和安撫的笑意——既贊魏無羨的精準無誤,也笑藍景儀命硬。
但她的目光很快便沉沉地落回那道無頭身影之上。
那熟悉的、充滿力量和破壞性的戰(zhàn)斗姿態(tài),那身隱隱還能看出曾經(jīng)款式、如今卻破爛不堪并沾滿污穢的殘破甲胄……眼前瞬間閃過烈日黃沙、金戈鐵馬!聶、明、玦。
那個在射日之征的烈焰沙場上,如同磐石般擋在前方,揮舞巨刀劈開烈焰、震退強敵的背影。
他的刀勢大開大合,帶著橫掃千軍的無匹力量,每一次揮刀都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刀鳴和敵人的哀嚎,他粗糲而洪亮的嗓音常常蓋過戰(zhàn)場喧囂。
他是并肩的戰(zhàn)友,是令人心安的壁壘。
可如今……這個一生磊落、嫉惡如仇、最恨陰謀詭譎之人的蓋世英雄……卻被五馬分尸,落得個身首分離、淪為殺人兇尸的下場!溫蓁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心口泛起一陣尖銳的絞痛和滔天的憤怒。
眼前仿佛又浮起那張總帶著溫雅笑容的、面若好女的臉龐……她知道真相。
每一個殘忍的細節(jié)都清晰地刻在她記憶里。
可她不能……無法宣之于口。
短暫的喘息很快被藍景儀的煩躁打斷,他壓低聲音,幾乎帶著哭腔:“我們總不能就這么像喪家犬一樣被攆著跑一夜吧?!跑到什么時候是個頭?!”“當然——不!”魏無羨清亮的聲音陡然劃破壓抑的寂靜,他猛地深吸一口氣,放開嗓門,聲如洪鐘,朝著茫茫夜空凄厲無比地吶喊起來:“含!光!君——?。【让?!含光君你在哪兒?。】靵砭染任覀冄健。。 边@突如其來的驚天動地嚎叫,像一塊巨石砸入死水潭!少年們瞬間被他的“壯舉”點燃了求生的激情!“含光君——!”“含光君救命——!”“含光君我們在這兒啊——!”所有壓抑的恐懼和委屈在這一刻全數(shù)化作震天的、此起彼伏、一個賽一個凄慘嘹亮的鬼哭狼嚎!荒廢的花園瞬間如同煮沸的開水!那無頭兇尸本已被魏無羨擾亂的氣息鎖定,此刻無數(shù)鮮活熱源伴隨著巨大的聲浪沖擊,瞬間讓它陷入了短暫的茫然,無意識地原地轉動著斷頸,“看”向四面八方涌來的噪音源頭。
就在這混亂嘈雜的背景音下!兩道清越、悠遠、極具穿透力的器樂之聲,如同破曉時分的清泉般,一前一后、清冽地流淌出來!蕭聲清冷孤高,琴聲則帶著凜然的肅殺之氣!兩種樂聲交織呼應,不僅瞬間壓過了所有嘈雜,更是在虛空之中勾勒出無數(shù)森寒凜冽、足以撕裂魂魄的鋒銳利刃!“是澤蕪君!是含光君!”“嗚嗚嗚……澤蕪君含光君來了?。 鄙倌晟倥畟兗拥脦缀跻闇I橫流,看著那兩道如同披著月華而降臨的白色身影,如同看到了最可靠的神祇。
溫蓁的心弦卻猛地一緊。
她清晰地看到,藍曦臣在看清那道無頭身影、特別是那殘破甲胄上某個熟悉的斷裂紋飾的瞬間,握簫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他吹奏蕭聲的節(jié)奏甚至出現(xiàn)了極其細微、若非極熟悉他之人絕難察覺的停滯!那雙溫煦如春水的眼眸深處,在那剎那洶涌翻騰的——是難以置信的驚駭?是痛徹骨髓的悲憤?還是被某種巨大真相驟然擊穿的茫然與劇痛?他認出來了。
怎么可能認不出?那是他的結義大哥聶明玦!溫蓁攥緊了袖口。
趁此機會,溫蓁才朝小輩們用力招了招手。
驚魂甫定的少年少女們如蒙大赦,立刻像受驚的雛鳥般跌跌撞撞、爭先恐后地聚集到她身后這塊“安全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