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在她身旁坐下,她放松地將頭歪到他肩上,雙眼剛合上就睡著了。俠客想抱她去寢室,她縮起身子拒絕離開。
“好吧,明天會(huì)落枕的,別怪我沒提醒你?!眰b客單手?jǐn)堊∷难?,略帶倦意的目光落在飛坦背影上。
飛坦站在祭壇前,手掌懸浮在燭火上取暖,只不過離得太近,然后他緩緩?fù)绞制鐢[放在祭壇兩側(cè)的蠟燭,那瞬間散發(fā)出焦糊味,幾縷灰煙飄揚(yáng),空蕩的教堂陷入黑暗,涼意更深。
沉睡的烏奇奇做了個(gè)夢,夢見自己站在流星街的河邊。有六頭肥美、健壯的母牛在飲水。隨后有六頭丑陋、瘦弱的母牛挪到河邊,哞哞叫,在垃圾堆中覓食。沿岸有脆弱的蘆葦和麥子從垃圾堆中長出,干癟的穗子被東風(fēng)吹干。
有位走路時(shí)低垂著頭的男人走過她身邊去安撫那些瘦弱的小母牛。他穿金戴銀,富得浮夸。頭上金子和寶石做的荊棘冠過于沉重,刺得他渾身是血,滴落在河里時(shí),染血的河水慢慢漲起,河邊的蘆葦吸收到水份逐漸飽滿。但水勢還不夠。
對岸一位小女孩在梳理自己淡金色的兩根粗辮子,悲傷地望著他。
他腳埋進(jìn)河中如陷進(jìn)流沙,無法靠近。他又看了女孩一眼,像在訣別,便再不同她對視。他拾起垃圾中被遺棄的槍支,射殺那些肥美的牛,乳白的奶水從它們體內(nèi)混著血一并流進(jìn)河里,水勢更大了,但還不夠。他捏緊頭上的荊棘,像擠海綿一樣決心要把自己的血水榨干,但還不夠。金燦燦的珠寶從他身上脫落,紙幣銅幣從兜中溢出,叮鈴咚隆落進(jìn)河中,水位生長,灌溉岸邊的沙地。
血將要流盡,他跪倒在河邊,凝望當(dāng)中的倒影。和珠寶一同褪去的是年齡。他困惑望著水中小小的男孩,不知是何人。
烏奇奇手搭在他肩上,想要喚他的名,怎奈也想不起他是誰。明明應(yīng)該認(rèn)得的。她問你是誰。
“我不知道?!彼⒅褂?,無視她伸過來的手。
“那不如我們?nèi)柲愕呐笥??!?/p>
“嗯?”
“對岸的女孩,她一直看著你,一直在等你?!?/p>
“……太晚了。過不去?!彼疽飧邼q的河水。
“我水性還不錯(cuò),我可以背你過去?!睘跗嫫媸仲N在自己腰側(cè),比劃出男孩的身高。
他面色詫異,宛如看到精神失常的人?!拔?、不需要。”
“那我牽著你過河吧,快點(diǎn),我們得抓緊時(shí)間,等水勢再大些就真過不去了?!辈坏饶泻⒕芙^,她捉住他的手,二人手掌貼在一起那一刻,長長的釘子穿透他們的手背與掌心。彼此相連,不可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