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沐生產(chǎn)完之后沒過十幾天便可以接回去些許皇宮內外的事務了,雖說沒出月子,但有扎散和萊葉兩個得力手下的輔助,也能將溫雅從日?,嵤吕锝夥懦鰜?。
因此溫雅便順理成章地召集監(jiān)國軍各部隊將領,將之后叁年的炮管訂單整理出來,要讓金陽侯代魏夫人一次性議價——畢竟這次解決了他們家兩個孩子的人生大事,監(jiān)國軍自然要收些回報的。
參數(shù)與單價談妥了之后,溫雅便收到了德萊琪的回信,而更讓她驚訝的是,回信竟是與她那位同窗好友幾乎同時到達的京城。
相識近二十年,這還是溫雅第一次與德萊琪在京城相聚。
從前求學時都是在奧薩城格物院的,而德萊琪出師后興趣轉向萬物演化,大部分時間都在野外,連奧薩城都很少回,更別說進京了。溫雅更是忙碌,自然沒有閑工夫專門為與好友見面而影響軍中行程——她又沒有磨鏡之癖,君子之交自然是有精神交流便足以,用不著肉體也相見。
不過再見到德萊琪本人,還是讓溫雅頗為欣喜的。
德萊琪看上去比上次見面時膚色更深了些,整個人的衣著打扮也像是個走南闖北的貨娘,與平常人對格物院學士的印象全然不同了。不過她隨身背著一個裝滿紙張的大箱籠,側面卻插著似是與之毫不相配的捕網(wǎng)和繩索,腰間還少見地掛了兩把配槍,倒是讓人一眼便能從蕓蕓眾生里辨認出來。
而德萊琪瞧見她這位如今乃是代表周宗主之天命的好友,倒覺得遐平與上次見時沒什么變化,甚至與剛畢業(yè)時也無甚差別,讓人既看不出她的年歲,也想象不到在她的軍令下究竟湮滅了多少人命。
德萊琪自然不會對遐平冷酷無情的戰(zhàn)略規(guī)劃有所異議,反倒覺得她厲害得無與倫比,因而將此行在高原遇見最為龐大華麗的一種猛禽命名為“天命鴟”——這也是由于溫雅的封號在書面上均為忌諱,反倒要用同盟國所稱的“天命所歸”代指了。
除了命名了一種鳥之外,德萊琪還帶回了溫雅寄送給她的所有信件,連打出來的電報都標記上日期整理好了。這一大摞紙簡直有她半本手稿那般厚,也得虧是德萊琪還要裝在箱籠里背著。她總說同遐平的往來書信里常能找到靈感,卻也不知道那些背后議論軍中將領的抱怨碎話能夠對構建演化論模型有何幫助。
但總歸,看到自己的去信都被如此珍重的整理收藏,還是令溫雅頗有些感動。只是這么多紙張一直背著實在太沉,她還是在京城格物院留了間書房,專門用于存放德萊琪的文書。
而對于那位介紹來做學生的魏小姐,德萊琪倒是一點也不擔憂:“小姑娘年少時就該出去見識大好河山,窩在院署里多沒意思。那些數(shù)論、分析之類的,待到如你我這般年紀再做也不遲?!?/p>
她說得好像自己有多大歲數(shù)似的,實際上德萊琪與溫雅的年紀在格物院學士里還是太過年輕了。
溫雅也不點她故作資深的說法,只笑問:“不過你這回專門進京是有何打算,莫非是有奧薩城格物院辦不了的事了?”
“算是吧?!钡氯R琪從袖袋里掏出一張紙來,上面是一張清單,蓋著奧薩城格物院的印,“這快到了料金核查的時候,我還有核查條目沒達到呢?!?/p>
德萊琪外出野采的花銷,用的便是格物院批下的料金。她固然沒有那些做試驗的花費高,走南闖北的路費和食宿卻也要用不少,因此還是需要應付一下格物院的核查。而像是溫雅的導師絲薇達夫人那般出身顯赫又有做大生意的成年女兒供養(yǎng),倒是不太在意這筆料金了。
溫雅其實可以將好友的研究花銷都包了,只是這樣不合規(guī)矩,講出去在格物院里平白落人口實。況且她看了一眼這清單,德萊琪沒達到的條目也不難完成:“這是說從去年起,做公開演講登報可以抵院署坐班的天數(shù)……演講倒是合理,但為何要強調登報?”
德萊琪往書房門口瞧了一眼,見并沒有別的同僚在,才道:“大約是機造司靠登報頻出風頭,院里自然不甘落后了?!?/p>
近叁年除了監(jiān)國軍在邊境往同盟國修鐵路之外,周朝五州之間的路網(wǎng)連通也加強了不少,加之溫雅所扶持的話本行業(yè)發(fā)展,也讓除話本以外的書報乘了這股東風。因為往來的列車頻次多了,各地官府興起了辦小報的風潮,除了賺錢之外便是與商聯(lián)會合作宣傳本地的產(chǎn)業(yè)與商品,而與實業(yè)聯(lián)系緊密的機造司自然是因此在市井百姓之間風頭無兩。
“機造司的那些新奇玩意,外行人見了還覺得有趣些,可格物學能有什么講的?”溫雅不禁覺得有些荒謬。像是話本、小報之類,原本都是文人用于消遣的,大多是些以書生為主的男子買來閱讀,若是像《格物院簡報》那樣印上許多數(shù)字公式與圖表,不僅增加了排版成本,更會顯著降低銷量,屬實是純粹無利可圖的點子。
對此德萊琪也只能嘆氣:“說的是呢,所以旁的人寧愿趕著點卯也不想應付小報。若不是缺席的天數(shù)太多了,我也不愿攬這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