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沐哭了,這是壞消息。而好消息是他哭了便顧不上打孩子,于是元宵得救了。
之后自然是召集了宮里最會教書的幾個郎君,給元宵一通惡補,終究是將大半年落下的課業(yè)補了個七七八八。而溫雅也哄了雨沐許久,方才讓這位憂心孩兒的年輕爹爹相信,元宵雖然在經學上落下了些許,卻也學了另外的重要科目。
若是資質平庸的孩子,一面跟著監(jiān)國公主學習治軍,一面還要跟上皇宮的課業(yè),恐怕是會吃不消的。然而元宵也不愧是繼承了溫雅的才智,之前只是疏于管教懈怠了些許,而如今被雨沐嚇住了忙不迭認真用功,倒是學得頗快。又過了一年,竟能穩(wěn)定維持在眾兄弟之中各項皆是頭名的成績,連朝堂上都有人稱贊這孩子有圣人之質,不愧為大周太子。
不過朝臣特意稱贊太子,主要的原因也是為緩和與皇帝之間的關系。
去年左都御史挑事,逼得雨沐用了些雷霆手段整頓朝堂,裁掉了近百個職位。為此溫雅還向甲州商聯(lián)會施了些壓,扼住了朝堂對皇帝不滿而到民間宣傳的可能性。
而如今,雨沐的此番改革算是平穩(wěn)落地,幸免于休致的朝臣當中有不少樂于趁機示好。畢竟他們也看得出來這位年輕的安順皇帝并非軟柿子,并且監(jiān)國公主對他也當真是實打實地護著。
然而朝堂上一團和氣,卻并非全然是好兆頭。
雨沐自是知曉,即便裁掉那么多尸位素餐的貨色,剩下的人也未必就會勤懇干活,甚至還會由于“多做多錯、少做少錯”的觀念而設法溜號推脫責任。
而若是招人來填補崗位,尋常情況自然是該召開科考,不過雨沐是受不住那些青年文人頻繁休產假了。加之地方官府近些年也多聘請有志女子做幕僚,使得京城坊間也有聲音,認為中央朝廷也到了該吸納女官的時候。
當然,這些聲音起初大多只是民間的異想天開,是話本里為了寫些奇特的故事而刻意編纂的產物。而那些寫女子做官的話本有的也會因內容過分,而以“違反律法”為緣由被書肆拒收。甚至以“空毫錐”為筆名的監(jiān)國軍外宣御用作家夏叁葉還因此進見過溫雅,詢問是否要一律禁止此類題材的出版。
對此溫雅思索了片刻,卻是先問了夏叁葉一個問題:“若是朝廷當真招募女官,你想去么?”
夏叁葉卡了數(shù)秒的殼,才有些扭捏又有些惶恐道:“在下相較而言更愛好寫書,然而倘若殿下需要……讓在下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她可把溫雅逗笑了:“當官的事,怎么與赴湯蹈火相比?本宮的夫君就如此可怕?”
雨沐在大周歷代絕對算得上溫和的皇帝,然而夏叁葉是對他的血脈有些陰影的。畢竟她一直以來的頂頭上司是黑白通吃的鄭季,而鄭季在任職京城哨所統(tǒng)領以前專門為康明帝做些“臟活兒”,手段可是頗為殘忍。這對心狠手辣的夫妻生出來的兒子,夏叁葉無論如何也不信他會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但這話可不能明說,夏叁葉只是借口道:“并非與皇上有關,只是在下平頭百姓出身得不了蔭補,自身資質又難考取功名,入朝只有走歪路子……若是被人揭發(fā),便是赴湯蹈火都救不回來了。”
由此可見,她并非覺得入朝為官是什么差勁的工作,只是相較于現(xiàn)有的生活也沒有優(yōu)勢。畢竟沒有家族蔭庇又沒機會拜入門閥,即使沒有倒霉到被卷進什么風波,也就是在低品階混到老的結局。這樣的職業(yè)生涯對于市井百姓還有吸引力,但對監(jiān)國軍的御用文人來說就有些雞肋了。
溫雅喝了口茶,將這事放到一邊,只讓夏叁葉姑且關注那些女官題材的話本,既要限制也不得完全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