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佶回了縣衙,曾經共事的胥吏們得知他許久不見是成親了,也紛紛拿多拿少地給他湊了些擺酒的份子錢。
霜佶也不好意思講他嫁的妻君便是當朝監(jiān)國公主,只含糊其辭地盡量推阻,卻也拒絕不了昔日同僚們的好意。而又因為他懷孕的月份不小了,李知縣破例留霜佶在縣衙里過了夜,打算著明早安排馬車送他進城。
巧的是,第二天霜佶要告別縣衙眾人時,卻又見到昨天那位名叫韓綸的大哥同他妻君到縣衙前院來了。
這回韓綸雖然進了縣衙,卻并沒有去排簽聯名書的隊,只是讓他妻君一個人去排隊了,而他自己到一旁沒人的廊橋長椅上護著孕肚坐下,看起來頗為愜意。
霜佶想起來昨天被他忽悠了一通氣得要命,結果人家跟妻君和和美美回家的事,心下在不爽被騙的同時卻也覺得有些好笑,便過去故意問:“韓大哥,您怎么又同您妻君和好了?”
昨天韓綸在頭一回見的陌生小夫郎面前控訴自己妻君,將許新蕊罵得跟黑了心似的,今個卻像是完全不記得昨天怎么抹黑的,只撫著孕肚欣慰道:“是啊,原來都是誤會。我以為她是去找那點心鋪的小夫郎了,誰知道她竟是特意給我家老二買點心去了?!?/p>
他這在洗刷自己妻君的名聲的同時,還不忘展現他妻君對孩兒的寵愛,屬實有些炫耀的意味了。
然而霜佶聽了突然想到更重要的問題,畢竟韓綸昨天提到他妻君是孤女,想必家里并沒有能幫忙看孩子的長輩:“哎,您和您妻君都來縣衙了,留著兩個孩兒自己在家么?”
誰知韓綸聽了這話反而更得意起來:“自然不是,老大老二由我家兩個小郎看著。那倆是我妻君從老家?guī)淼耐ǚ啃∈?,可勤快著呢,什么活都會干。?/p>
霜佶只覺得自己受到了更大的欺騙——能帶兩個通房小侍的,算什么無父無母、家境窮困的孤女?這“窮困”大概也就是不比高門大戶的都叫“窮”吧。
還說啥親爹早逝母親續(xù)娶,霜佶早該想到的,殷實人家若是續(xù)弦生不出女兒,以后家業(yè)還得留給亡夫生的大女兒繼承。因此,韓綸這妻君雖說比不上那些名門望族的嫡小姐,卻也稱得上極好的結親人選了,壓根沒道理做出故意圖謀他娘家頂崗名額的事。
實際上就算韓綸沒明說,霜佶也漸漸回過味來了。
想必他昨日說他妻君“搶占”名額時的“借口”就是真實的原因——韓綸的母親傷了腿,娘家沒有婦人能頂上崗位,為了這名額不被收回去才給他妻君的,大概也是換了些別的財物。況且韓綸的母親只是傷了腿,又不是傷了手,在煉鋼廠干不了還可以去別處做工匠,也絕沒有娘家日子過不下去而被妻家吃絕戶的道理。
這樣一想,霜佶覺得自己昨天義憤填膺的情感全是被韓綸涮了一道,不由得有些生氣:“韓大哥,您昨個怎么如此誆我?您家里過得好好的,怎么還故意編故事讓外人責怪您妻君?”
而韓綸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回應得仍然理所應當:“我哪有故意誆您?昨個生氣,說重了些罷了。再說您又不認得我妻君,跟您講了也沒什么影響?!?/p>
合著他是故意找陌生人發(fā)泄情緒,怕被熟人背后轉述給他妻君影響夫妻關系是吧?霜佶心里更氣了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吃了個教訓,以后再也不信別人控訴枕邊人的話了。
再一想,好在霜佶嫁的是監(jiān)國公主,以后相處的可都是身份尊貴的郎主們。再不濟,至少他家兄弟們也不敢背后抹黑自己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