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芝推門進(jìn)去時,禮服裙擺掃過門檻,像從戲臺走進(jìn)后臺。
八張桌子靠兩側(cè)墻邊擺放,窗邊的位子坐著幾個出租車司機(jī),正埋頭喝湯。
沒人說話,只有熱湯咕嘟聲。
老板坐在柜臺后面,一臺半邊重影的電視機(jī),正播著午夜劇場。
她點了面,背對門口坐在靠里的位子。
面還沒上來,靳明先進(jìn)來了,打著電話,身后還跟著常師傅。
他坐在她對面,掛掉電話,也沒說打給誰,只說“常師傅也餓了,一起吃點。
”工具人常師傅適時出聲,“這家的面確實不錯。
”憶芝沒說話,也沒抬頭,縮著肩膀,盯著有些油膩的桌面。
三碗面熱騰騰地端上來,她低頭吹了吹,熱汽翻起來熏著眼睛,她今晚才第一次覺得暖和了一點。
剛喝了兩口湯,門外響起跑車的轟鳴聲。
有人推門進(jìn)來,是秦逸,還穿著西裝,領(lǐng)帶摘掉了,胡亂地塞在口袋里。
常師傅看見他來,下意識要站起來,被他一把按住,“常師傅坐著別動。
”他用腳尖勾了一張凳子過來,坐在憶芝旁邊。
四周圍看了看,沒有菜單,墻上也沒有水牌。
憶芝嘴里含著面,朝老板打了個手勢,又指了指秦逸。
老板會意,轉(zhuǎn)身進(jìn)后廚,燙面、打湯、下肉。
不到一分鐘,第四碗面端了上來。
湯底咸鮮,肉片松軟,面條勁道,香菜蔥花各有各的滋味。
憶芝低頭吸著面,手指把桌上的辣椒油推到靳明碗邊。
靳明抬手加了一勺,透亮的紅油在湯頭漾開,被熱氣激起一片鮮辣。
他低頭吃了口面,紅油味濃,辣得他額頭出了點汗,他把領(lǐng)結(jié)松了松。
憶芝吃得慢。
湯很燙,她小心地吸著,鼻尖紅了一點。
秦逸干脆脫了西裝,卷起袖子,捧著碗咕咚咕咚地喝湯。
盛裝的四個人,今晚連常師傅都穿了西服。
沒人說話,只有吸溜吸溜的聲音在空氣里冒著熱氣。
常師傅一邊吃一邊小心翼翼地看他們,突然沒忍住笑了一下,又馬上收住。
說不上在笑什么,但看著他們?nèi)齻€,穿得像剛從戲臺上下來,坐在塑料凳子上一言不發(fā)猛吸面條,確實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