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zhuǎn)頭看她們一眼,禮貌地笑笑,點了下頭。
他完全不認得她們。
老爸的面容,憶芝再熟悉不過,可此時此刻,那熟悉的輪廓上只剩下一種小心翼翼的疏離感,仿佛她只是路過的陌生人。
她站在門邊,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還是玲子先開口,“柴叔叔,我是玲子呀,還記得我不?”“玲……子……”老人遲疑著重復(fù)這個名字,像是在努力從自己殘存的記憶縫隙里,撈出點什么碎片。
。
“對呀,周慧玲。
我跟憶芝是發(fā)小兒,小時候總在你們家蹭飯吃。
”玲子是笑著說的,眼眶卻紅了。
她和憶芝從小一起長大,經(jīng)常在對方家蹭吃蹭住,她一直把柴叔叔當(dāng)成自己親爸一樣。
此刻眼前的人面帶笑意,身體還算硬朗,手指卻因為對生人的警覺微微蜷著攥著褲腿,像是空殼里住了個陌生靈魂。
“憶芝?”聽到這個名字,老爸眼神亮了亮,目光越過她們兩個,朝門口的方向張望,“憶芝也來了?怎么還不進來?”玲子的眼淚頓時掉了下來,看向憶芝。
憶芝看著父親,眼前也蒙上了一層霧。
大約一年之前,老爸就完全不認得她了。
每次她來,他都像這樣,問她憶芝在哪,為什么還沒來。
他記得自己有個女兒,叫“憶芝”。
卻不記得女兒的聲音、臉、和站在眼前的這個人。
后來她就給他編了個故事,說“憶芝”在外地工作,忙得回不來。
每次還給他帶來“憶芝”寫的信,讀給他聽。
那些信,她已經(jīng)寫了十幾封,整整齊齊碼在老人的床頭抽屜里,像一封封記憶補丁。
給父親,也給自己。
走廊的窗戶沒關(guān)好,風(fēng)鉆進來,帶著塵土味兒,療養(yǎng)院里空氣清新劑的味道瞬間被沖淡了些。
從病房出來,玲子拉緊外套,跟著憶芝往樓下走。
剛才她一直強忍著,現(xiàn)在眼眶還是紅的,嘴唇緊抿著,走了一會兒才憋出一句,“你還說我小題大做,我真是要哭死了。
好好的一個人……他以前總愛叫我‘周小玲兒’,騎自行車帶著咱倆,滿胡同找賣糖葫蘆的。
現(xiàn)在怎么……”憶芝沒應(yīng)聲,只是低頭往下走。
“憶芝……”玲子語氣發(fā)悶,“你別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