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軟弱又膽小,目光短淺又患得患失,時間久了,嘉帝能給她的也只有皇后的這一份體面罷了。
至于錢百媚,那是一個和周皇后完全不同的女人。
她熱烈又美艷,說愛他的時候巴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他瞧一瞧,哪里有男人能夠拒絕得了這樣熾熱的愛意。
更重要的是,她是名滿天下的學士錢暮的女兒啊!縱使嘉帝已經(jīng)另有所愛,他也并不愿意破壞與周皇后之間這種相敬如賓的關系,也因此,他不過是給了錢百媚一個貴妃的位份讓她常伴左右罷了。
可是命運總在逼著他不停地做選擇,從他看到周皇后冰冷的尸體時,從他要重新選出后宮之主時,從他看到李端那巴不得殺了錢百媚的目光時。
想到過去,嘉帝嘆了口氣,對李端說道:“你母后去世的時候面容平和安詳,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傷痕,太醫(yī)院最好的醫(yī)官也檢查不出任何問題,最后只說是突染惡疾。
”周皇后在他的記憶里已經(jīng)漸漸模糊,留下的只有一些淡淡的哀戚和無能為力的遺憾。
“天妒紅顏,你母后去世的早,可神佛不佑,凡人又有何辦法呢?你又何苦整日揪著這些舊事不放呢?”“神佛不佑?”李端恨不得上前撕掉嘉帝臉上這層虛偽的面具,“母親速來身體康健,怎會突然染上急病,她出事前一天還說過幾日要帶我去法源寺禮佛,可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躺在坤寧宮長眠不醒,天底下哪有這樣奇怪的病癥!”“而且父皇您是不是忘了?。渴绦l(wèi)搜查的時候,在母后的床底發(fā)現(xiàn)了西域進貢的夜明珠。
他的眼神仿佛一把利劍直直插入人心,一瞬間讓嘉帝隱藏的小心思無所遁形。
“那可是您給自己的愛妃錢百媚獨一份的寵愛呢!”“荒謬!她哪里有這樣的手段!”嘉帝口中的“她”便是當初的錢貴妃,如今的錢皇后。
“朕已經(jīng)問過了,那顆夜明珠是她去給你母后請安時不慎落下的。
”李端只覺得滑稽透了,這整個宮里誰不知道錢百媚把皇帝賞賜的夜明珠當眼珠子一樣護著,就這樣還能不慎掉落?他看著龍椅上的嘉帝,只覺得這把椅子不僅帶來了權勢,也蒙蔽了雙眼。
“如果錢暮在民間朝野沒有如今這樣的聲望,您會選擇當個瞎子嗎”“如果錢百媚不是錢暮的女兒,您還會選擇包庇她么?”“您是不是忘了,您當初也是這樣利用周家的?”李端梗著脖子怒吼:“我寧愿孑然一身,也不愿像您一樣,連枕邊人都不肯放過
,巴不得榨干她們身上的每一滴血。
”“你……”嘉帝捂著胸口,看著李端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錢百媚喜歡拈酸吃醋,可他不信她有這個膽子害死一國皇后。
可她,真的沒有膽子嗎?想起錢百媚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枕邊風,嘉帝又不確定了。
這些年來,他就這樣,一邊相信錢皇后,一邊又懷疑她。
一邊想要替李端找出真相,一邊又害怕找出真相。
嘉帝就在這樣在一種極致的矛盾中苦苦掙扎著,也因此,他每次看到李端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眼見親爹不說話,李端瞬間覺得自己又行了。
“一個邊塞蠻女,定是五大三粗,面容粗鄙!我才不要被豬拱了!”他雖然沒見過朱秀妍,不過想想塞北那種黃沙滿天的地方能養(yǎng)出什么水靈靈的小白菜!果然還是個狗東西!嘉帝一張臉由青變紅,又由紅變青,他站起身扶著桌案,一把抄起眼前的硯臺狠狠摔在了李端腳邊。
“你個逆子!”“你個后爹!”李端毫不示弱,若不是楊秉禮一直在嘉帝身后使眼色,他真想也拿一個硯臺反摔回去。
“罷了,”嘉帝長吁了一口氣,他看著李端仿佛看到了早逝的周皇后,心里的那股愧疚又涌了上來,“你再想想吧,若是真的這樣不喜,這婚事就算了吧。
”哼,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