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響過很久,許懷夕還在輾轉(zhuǎn)反側(cè)。
她索性披衣起身,摸黑點了盞羊角燈。
昏黃的光暈里,廂房窗紙竟還透著亮。
許懷夕躡手躡腳地靠近,透過窗縫看見沈挽恙伏在案前,手里攥著本《北疆志》,墨發(fā)從肩頭滑落,遮住了半邊蒼白的臉。
燭淚堆滿銅盞,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像幅褪色的古畫。
許懷夕正猶豫要不要敲門,忽見沈挽恙身子一歪,竟是睡著了。
她輕輕推門進去,羊皮靴踩在地上半點聲響也無。
案頭攤著的水利圖上滿是朱批,某處還畫著個小小的酒壇,旁邊標注“懷夕藏藥處”。
她忍不住抿嘴笑,伸手去取掛在屏風上的毛毯。
“咣當!”
硯臺被袖風帶倒,濃墨潑在《北疆志》扉頁上。
沈挽恙倏然驚醒,衣領(lǐng)滑落露出鎖骨處一道猙獰舊傷……
那是流放路上為護住她挨的鞭痕。
“懷夕”。
帶著睡意的嗓音比平日低啞,許懷夕手忙腳亂地去擦墨漬,反而蹭得滿手烏黑。
沈挽恙握住她手腕,從案頭竹筒抽了張桑皮紙:“不急?!?/p>
他掌心有薄繭,蹭得她腕間發(fā)癢。
許懷夕突然發(fā)現(xiàn)硯臺旁攤著張藥方,正是她昨日調(diào)的方子。
川貝母二錢、雪蛤油半兩、冬蟲夏草每味藥后都標著昂貴的價格。
“這么舍得?”沈挽恙不知何時抽走了她袖中露出的藥方殘角。
許懷夕耳根發(fā)燙:“你要是早些好起來,其實這也是個只賺不賠的賣賣?!?/p>
沈挽恙剛開始一恁,后來又說一笑,“買這小算盤……算了,我會一直堅持的,你給的藥很管用。”
他說的話倒也是事實。
屋子明明就放了一個碳盆,但空氣卻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