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許懷夕的能力他是知道的。
油燈下,許懷夕認真謄寫著春耕計劃。
沈挽恙坐在對面批閱屯田文書,時不時提筆添幾句。
燭火將他修長的影子投在墻上,像幅流動的墨竹圖。
“挽恙”,許懷夕突然抬頭,“若是……若是朝廷召您回去……”
筆尖在紙上洇開個墨點。
“不會?!鄙蛲祉β曇羝届o,“流放罪民,非赦不還?!?/p>
許懷夕盯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
那里本該握黑白棋子,如今卻長滿握鋤磨出的繭。
“但你教我的這些……”她指向滿桌圖紙,“總該有人傳承?!?/p>
沈挽恙擱下筆,從案頭抽出一本裝訂粗糙的冊子。
許懷夕翻開,發(fā)現(xiàn)全是水利農(nóng)事的要訣,字跡工整如刻版,每頁邊角卻都畫著小小的圖示。
如何綁暖棚的繩結(jié)、怎樣辨別土質(zhì)……甚至還有她自創(chuàng)的“鐵釬炭烤法”的改良步驟。
“給你的?!彼p咳一聲,“開春后,李校尉會撥兩個識字的小兵跟你學?!?/p>
許懷夕突然把臉埋進書頁里。
墨香混著淡淡的藥氣,是沈挽恙身上常有的味道。
雞鳴前最黑的時辰,許懷夕做了個夢。
夢里江南的稻浪連著北疆的麥田,沈挽恙站在田埂上咳血,了。
血滴入土,竟開出滿坡的紅芍藥。
她驚醒時,發(fā)現(xiàn)廂房亮著燈。
透過窗縫,看見沈挽恙正在燭下封一封信。
許懷夕僵在門外,指尖還保持著挑開窗縫的姿勢。
屋內(nèi),燭火搖曳,映著沈挽恙手中那封剛用火漆封好的信。
朱紅色的印痕清晰可見,赫然是“太子府印”。
她心跳驟停,下意識后退半步,卻踩斷了檐下一截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