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wěn),汗出的那般多,命婢女給她換了四次寢衣,天蒙蒙亮?xí)r,她才緩緩醒來。
他忙捧著她的臉關(guān)心,她卻眉毛皺的更狠:“你怎能隨意進我房里。
”他忙起身,給她蓋好被子,柔聲道:“好,你別生氣,餓了沒,用碗粥好不好?”她卻一抬手,背過身去:“你出去,不必理我,再過三日便好。
”他卻將她扳了回來:“病了不請?zhí)t(yī)!也不讓人照看,你是什么意思!一再試探孤對你的耐性嗎!”她費力的喘著氣,而后說道:“是奴婢昏了頭了,殿下恕罪,太醫(yī)是萬萬不能請的,門外有婢女候著,奴婢……奴婢……”他捧住她的臉說道:“好,別說了,孤知道了。
”他起身走出房去,對外面的婢女們說道:“小心伺候,若是有不妥,立即來報。
”婢女們忙應(yīng)承。
她這病,時好時壞一直拖了一個多月,直到桃花都謝盡了,她才算徹底好了起來。
那日書房,蕭南風(fēng)正對著地形,念著秋城之役的史冊——文大人和九皇叔絕不像表面那般劍拔弩張,可苦查這二人許久,若說暗中勾連,便只有當(dāng)年的秋城之役,疑點頗多。
蕭南風(fēng)還在思慮,寧芊芊卻說道:“有靈族的人真傻,為什么不將神石藏好,若是不讓大盛知道,也不會被大盛滅族了。
可見若有大能定是要藏住的。
”聞言蕭南風(fēng)皺眉道:“住口,若不是有靈族見死不救,秋城之役又怎會大敗,大盛又怎會要向伏悠國歲歲朝貢,你可知大盛百姓因此承受了多重的賦稅!不過是只滅他一族,已是仁慈,若當(dāng)真要計較,滅了藥師一國也不為過!”寧芊芊點頭道:“殿下圣明。
”蕭南風(fēng)望著她心口不一的模樣,卻也不敢再繼續(xù)斥責(zé)。
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日日吃一種藥丸,她說吃了這藥丸,面容就會變得好看,又是胡鬧,病才剛好,想著什么容貌,可是他卻并不敢攔她。
直到一日,她將那藥丸抵到他唇邊,蕭南風(fēng)奇了:“給孤作甚?”她哄道:“求殿下吃嘛。
”她第一次這般撒嬌,他將藥丸銜進口中,順勢攏住她的手,她卻只是望著他的臉。
他笑道:“如何?寧大夫這神藥,可是立竿見影?”她卻依舊看著他,并不答話,他便靜靜望著她眼眸,止不住的笑意。
那藥丸她喂他吃了整整一個月,后來便說什么都不給了,他纏著她問:“你日日都吃,怎得不喂給孤了?”她只說,不想他容貌太盛。
這般嘴甜,越來越滑賊了。
一日,她突然又塞了一物到他嘴里,他一口吐了出來:“什么東西,這么苦!”她卻十分欣喜的握著他的胳膊:“真的?你嘗著很苦?真的嗎!”她表情像得了天大的喜事,他攬住她的頭,將口中苦味渡了過去,直至她掙扎捶打了十幾下才放開,她素白的手背擋在臉上,滿是委屈,他卻笑的得意:“如何?你嘗著苦嗎?”這次以后,她氣惱了很久,他的茶水、糕點、筷子上時常會被她抹上苦汁,他每次嘗到皺著眉頭時,她總笑的開心,這般孩童行徑,她卻總是樂此不疲。
饒是這般哄她,她卻總沒有食欲,這半年瘦的厲害,用膳時總是興致缺缺,小廚房日日換著新花樣,她卻仿佛一桌子飯食都是一個滋味一般。
他終于有些焦急了,可是政事為先,他依舊請命前往東南,清查黃河水患。
臨行前,他握住她的肩膀說道:“綰綰,答應(yīng)我,好好用膳,知道嗎?”她卻問道:“怎么不說孤了?”他柔聲道:“有其他人時,總覺得孤單,跟你在一起時,便不怕了。
”她表情有些動容,他順勢吻了上去,察覺到她不再抗拒,他覺得多年相伴皆在這一吻中綻開。
離京時是盛夏,想必回來時便已入秋,從未離開她這般久,他想:到時心疾犯了時便想著方才的告別吧,他忽然有些燥熱,忙散去腦中雜念,差點當(dāng)眾失態(tài)。
洪水后的兩岸依舊滿是深深淺淺的水洼,馬蹄陷進泥漿里,他索性翻身下馬。
青緞靴子踩進半尺深的泥水里,明悟低呼一聲"主子",他已大步往堤上走。
灰白天色壓著渾黃河面,潰口處裸著幾根斷裂木樁。
遠處村落屋頂支棱在濁水里,像翻倒的棋盤。
十幾個赤膊漢子正扛沙袋,在修補潰口。
"老丈,這堤何時潰的?"他攔住個挑土的老漢。
老漢衣襟沾著干泥,指節(jié)粗大如樹根:"回貴人話,上月廿八夜里垮的。